时光如水,岁月如织,北门首富高家,迎来了中国人最为看中的一个节日---过年。
只见天黑后,高家堂屋内,人头攒动,灯火通明,高家点燃了一盏换上了一百支烛光灯泡的电灯,一盏悬在中梁上的燃清油的长明灯,一盏煤油大挂灯,和四个绘上人物的玻璃宫灯。各种颜色的灯光,把神龛上穿戴清代朝服的高家历代祖先的画像,照得非常明亮。
吃年夜饭的时候,两张大圆桌摆在堂屋中间,桌上整齐摆放着的象牙筷子,银制的杯子、汤匙、碟子,八碟冷菜,两碟瓜子、杏仁,一道道的热菜由厨房送至堂屋外面,先由年纪较大的女佣端进去,再由男仆端上桌,这一切,无一不彰显着这个家族的奢华和富有。
高老太爷此前特意嘱咐过,要觉新的孩子海臣也上桌,因为他希望在这里吃年夜饭的,应当有四代人。高老太爷满意地看着堂屋里挤满的这许多人,到处都是笑脸,看着自己这样多的子孙,明白他“四世同堂”的愿望已经实现,于是脸上浮现出了满足的微笑。
尽管他封建又专治,独断专行地毁了很多年轻人的终生幸福,但此刻,当他看着年轻一代人正在欢乐地谈笑吃酒,两个仆人拿着小酒壶四处跑的斟酒,这一派繁华似锦,令他觉得快乐。
高老太爷是个从前苦学出身的人,考得功名,做了多年的官,造就了这一份家业,他广置田产,修建房屋,生了这些儿女和许多孙儿、孙女和重孙。在他封建落后的思想里,他衷心地希望这一家人,读书知礼,事事如意,永远这样兴盛、发达下去,甚而畅想着,再过一两代,他们高家会变成一个怎样繁盛的大家族。可见世人都有贪念。
读到这里你会发现巴金真的是一位《红楼梦》的十级爱好者,读者巴金的文字,你时时刻刻都会有一种错觉是在读《红楼梦》,就像林语堂说的那句著名的话语:最明亮时总是最迷茫,最繁华时也是最悲凉。
因为我们开了上帝视角,得以提前知道剧中人物悲剧的命运结局,所以在看这些繁华盛景之时,总是会觉得格外难过。《红楼梦》中的贾母,过年时,明明年纪很大了,不能熬夜,可是却舍不得离席,以至于在席间竟然睡着了,让最会搞气氛的王熙凤讲个笑话暖场一下,却是竭尽全力讲的也索然无味。
贾宝玉一旦经历离散的场景时,必会痛哭,所以看到妹妹探春远嫁,他会难过得不能自已,哭到崩溃,反观远嫁者本人探春,却是理性和克制的。或许宝玉永远不会懂得“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一句话的道理。
在《家》一书中,巴金描绘的过年之盛景,同样是热闹繁华到无以复加,年轻人喝酒行令,上一辈打着麻将,似乎就连一直抑郁不得志的觉新,都暂时忘记了心间最不能忘怀的梅表姐,也得以欢快的喝起酒来。
然而,这快乐的背后,殊不知,却有着更加残酷的命运,在等待着书中每一个人物,每个人在这命运的漩涡中苦苦挣扎,上下浮沉,很多时候往往都身不由己,深陷其中。
城中爆发了军阀混战,高家的每一个人都人心惶惶,如同末日降临般惊惧,炮火漫天,民不聊生,督军下野,新进的张军长带兵进驻城里。
琴表妹的家,被驻扎的士兵直接霸占了,姑妈带着琴表妹和彼时正在家里做客的梅表姐,惶惶如丧家之犬般逃进了高家公馆。曾以为此生不复相见的觉新和梅表姐,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见面了。此时觉新的妻子,已经怀上了觉新的第二个孩子。
书读至此,没有之前那么讨厌梅表姐了,她也是个被命运捉弄得可怜人罢了。梅表姐的母亲和觉新的继母,是姐妹。却原来是当日觉新的继母和梅表姐的母亲在打麻将的牌桌上,发生了矛盾,所以觉新家去提亲时,遭到了梅表姐母亲的断然拒绝。觉新的继母也不是好惹的,转手就迎娶了别人家的姑娘瑞珏。
如今这两姐妹之间,早已冰释前嫌,牌桌上的矛盾简直不值一提,可两个年轻人却阴差阳错,彼此错过。觉新身上有很多与贾宝玉相似的优柔寡断,但却不如贾宝玉风流潇洒,觉新的人生总结起来,简直就是拿不起来放不下。而梅表姐,就像是低配版的林黛玉,迎风流泪愁肠百结,病怏怏的艰难度日,用今天的眼光看,应该是得了抑郁症。
这样的两个人,在战火连天的高家公馆里,相见了。汹涌的感情,不知如何倾诉,兜兜转转终于是在花园中,互诉相思之情,对着哭。
在这段感情里,你会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这世间有太多的错过,一步错终生错。在那样的时代背景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婚姻的正当方式,若是你想奋起反抗,便会被视之为大逆不道,所以即使是深受贾母宠爱的宝玉,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也做不得半分主。
梅表姐看到了觉新的儿子海臣,抱在怀里喜爱的舍不得放手,在那一刻,她一定是在想,如果是她嫁给了大少爷觉新,如今的大少奶奶是她自己,是不是也会早早生下了属于她和觉新的孩子。然而命运终究是这样的残酷,她和觉新即使是两情相悦,也只能是桥归桥,路归路了。
陪在觉新身边的良人,终究不是她。
人们都说,家国天下,没有国哪有家,读到第二十四章时,读到了盛世繁华也读到了战火连天,读到了爱而不得与遗憾纠结,巴金的叙事能力十分强大,整个家族的命运沉浮气势恢宏,夹杂在封建背景下的爱情,让人唏嘘感慨。
期待与读书会的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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