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本圣经翻译(四):字斟句酌循章法
上次提到,1906年10月,官话译本新约部分已修订完毕,到了1912年辛亥革命爆发、满清王朝覆亡的第二年,6年的时光转眼间又过去了。传教士们在这期间再接再厉,先后又修订翻译出《诗篇》、《约伯记》、《创世记》、《出埃及记》,而《民数记》和《利未记》不久就会呈交委员会审定。新约也经两次仔细修订,连同(有时候没有包括)《诗篇》在内已在说官话地区流传使用。
1912年,此时站在美国密歇根州巴特克里市(Battle Creek)传教士大会上做报告的,是官话译本修订委员会的最早成员之一:富善。修订委员会主席狄考文已在四年前去世,将接力棒交给富善。从1891年到1912年,富善参加官话本译经已有21年,他回顾过去,语带双关地说,从《创世记》到《启示录》,是一条漫长之路。
富善(Chauncey Goodrich,1835—1925)牧师夫妇及儿女(图片来源于网络)
从富善的报告中,我们得知当年翻译官话圣经时,委员会制定了四条翻译原则,确保官话译本能满足三亿中国人的需要。这三亿中国人主要说官话(the Mandarin Colloquial),占当时全国总人口四分之三,其余不说官话的人口,主要集中在从上海到广东东南沿海一带。这一地带各地方言众多且互不相通。这四项翻译原则如下:
一、译文必须为全国通用的语言,不可用地域性的土语。
从官话本使用的反馈结果来看,译文基本上达到起初设定的目标。有些译文用大部分地区的语言标准来看,显得不够自然,但为数很少。
二、译文必须以《英王钦定本》(King James Version)为标准,力求简明易懂,在礼拜堂的讲坛诵读时,各阶层人士都能明了。
要让译文简单易懂,贴近普通人用语,同时又不至于让受教育阶层感到粗鄙,这是圣经翻译最具挑战之处。这就好比翻译赞美诗,最困难之处是译文要接地气。
三、译文必须忠于原文希腊文和希伯来文,同时又要不失中文的文韵和语气。
这一标准是最重要的原则。传教士们据此对先前的译文,包括北京官话译本做了大量修订。
四、原文中的暗喻(或隐喻),应尽可能直接译出,而非意译。
译文保持暗喻风格,并不会扭曲文意,反而会呈现出圣经的文学性,易于朗诵记忆。兹举例如下:
之前的译本总对暗喻进行解释和比较,如《诗篇》46:1,修订本(也即今天通行的和合本)为“神是我们的避难所,是我们的力量”,北京官话本则译为“神是庇护我们的,是赐我们力量的”;《诗篇》18:2,修订本为“耶和华是我的岩石,我的山寨,我的救主”,北京官话本则译为“主庇佑我如高山,如保障,是解救我的”;《马太福音》5:6,修订本为“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北京官话本作“羡慕仁义,如饥如渴的人是有福的”。
相比之后,高下立现,意译丢失了原文中的美与诗意。
面对这一缺憾,当时一位中文翻译助手,也是中文教师和牧师,对此极为不满,喊道:“这就好像是说中国人不懂得修辞一样!”。
我们都是事后诸葛亮,知道富善做完报告后,还要接着干7年才能看到整个新旧约官话译本出版。前后用28年(1891—1919)来翻译一部中文圣经,这个为中国人燃烧后半生的美国人,何以执着至此呢?或许这就是盼望的力量吧。
富善用他的盼望结束了报告,那一年是中华民国二年。
“我盼望有一天,圣经——这部书中之书,也像在其他每个地方一样,走进新中国的亿万家庭,男人、妇女、孩童把它捧在手里,藏在心里。新中国现在正经历生产之痛。当圣经在这个如同天国般美好的地方被世人阅读、喜爱、遵从,我们就会看到真正的天国降临中华大地。噢,见证天国降临中华,这该会多么美好啊!”
正是:翻经译典为哪般?三亿生灵是负担。字斟句酌循章法,只为真道满人间。
参考文献:
Chauncey Goodrich,“A Translation of the Bible for Three Hundred Millions”,January 5th,1912,in 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vol.XLIII(Shanghai: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1912),587-591
赵维本,《译经溯源:现代五大中文圣经翻译史》(香港:中国神学研究院,1993年),第37页。
北京官话译本《新约全书》(187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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