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向光的小虫
不知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我去坟上给你烧纸,但坟场不在你常常念叨的老院,老院的名字叫柒家屲,屲在我们那就是山头的意思,老院子的后墙上有三四口窑洞,现在已经废弃了,但那里埋藏着我和哥哥的一整个童年,还有你生活大半辈子的足迹,我还记得奶奶的那个防线车车,但没看到过她纺线,只是以玩具的形式出现在了我和哥哥的童年中;每年回家,我都会去柒家屲转转,每次站在老院门口都能一睹为快眼前的风景,临近几个村庄尽收眼下,早上你可以看到千家炊烟袅袅升起,傍晚你可以看到万户灯火争相其艳。
模糊的记忆里坟场就在你现在生活的院子后面,你常常偷偷告诉我,某一天你走了一定要把你葬在柒家屲,因为那里是你开始的家,你就在那里度过了大半辈子,在那里你也重获了一次生命,你一辈子守护着那片贫瘠的家园,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把你葬在柒家屲。
上坟的整个过程我遏制着自己,一声没哭,直到转身要离开的一刹那我才放声痛哭,我感觉到泪从眼角涌流而出,像小刀一样只觉得一股轻盈的线条滑过脸颊,经过太阳穴最后掉到了耳朵里,已经打湿了整个枕巾,但依旧看不到你的身影,我嘱托哥哥让他们先回家,我想去你原来住的柒家屲上看看,兴许能看到你的身影,强忍着哗哗的眼泪,一路向山顶奔跑,奶奶看到后沿着山脚下的小路抄近道拦截住了我,她和哥哥劝阻我回去,但我没有理会,而是在想如何爬上面前的这座山,因为以前的那条陡峭、狭窄的小路被隔断了,我鼓起勇气,沿着没路的荒草坡往上爬,走出一条路来,抓住冰草割破了手臂,血丝流淌,抓住野花刺伤了手心,我就像攀岩一样,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爬了上去,爬上去后眼前豁然开朗,那是我们曾经和爷爷生活过的苹果院,一大片平地,很远处我就模糊的看到爷爷拿着锄头在院子旁边的那块空地里挖着什么,我有些安心了,因为那是他热爱的一片土地,但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拼命的喊着爷爷,奔向他的身影,爷爷在远处招手,示意让我过去,他就放下锄头,坐在堎干边上,给我摘了几颗“蒿果儿”(一种野果子,脆嫩微甜),用袖管擦了擦上面的土便塞在我的嘴里,我看着爷爷干瘪进去的双眼和凹黑的下眼带,连忙问道:
爷爷,你眼睛怎么这样了都不去医院?
他一边用沾满灰尘的手揉了揉下眼带,没事,就是模糊了,不想去医院;
走,我要马上带你去医院;
不去了,现在都中午了,去了晚上赶不回来;
没事,不急,我们可以在县城住一晚;
那不行,太浪费钱了;
我带着哭声央求起了爷爷,爷爷,求你了,让我带你去医院吧。
我抱着爷爷不想分开,但突然他就在坐着的楞干边上掉了下去,掉到了下面那块细长的地里,我所有的挣扎似乎无济于事,他在我的怀中直直的坠落下去,抓也抓不住,就像怀抱着的一团雪花瞬间蒸发,让我的怀抱扑空,我看见他躺在下面的地里一动不动,但没有丝毫的血迹,我声嘶力竭的喊着爸爸,但是无人应答,跑到下面的时候,我双膝跪地,再次怀抱上了爷爷,他安静的躺在我的怀中,我怕他失去温度,所以我脸贴着他的脸,手搓着他的手,阻止他无情的冰冷,不一会儿家人拉着架子车上山来了,似乎他们都知道爷爷早已经离开了,我才意识到那是拉爷爷的车,爸爸把爷爷抱在了车上,我想要起身但发现身不由己,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好几次潜意识指示我站起来,但竟然都没能站起来,还是摊在原地一动不动,爸爸就把我也抱在了车上,我再次怀抱起了爷爷,把他死死的拥在我的怀里,我怕他再次离开我。
我转了个身,被耳朵里的眼泪冰了醒来,看看身旁亮着的台灯,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我才意识到自己依旧在微笑的国度,这个让我无法离开的城市,我的爷爷也还健在,以前爷爷告诉我,如果你梦见老人离开了,那是因为阴间的阎罗王在给他加阳寿了,所以我有些开心也有些担忧,开心我的爷爷可以延长了寿命,担忧的是爷爷的眼睛因为去年的一场眼疾而变得越来越模糊了,他他再也看不了我写的字了。
时间是早晨的六点半左右,北京时间七点半左右,我立马给爷爷打了个电话,爷爷说他刚刚起来,准备要喝罐罐茶,我说昨晚我梦见你了,阎罗王又给你加寿了,他笑着说是不是最近急坏了,让我别着急,再等一些日子就可以回国了;我问他眼睛最近怎么样了,他说还好,叫我放心,挂完电话,让我有些不安。
后记: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小时候爷爷总是这么说给我听,或许是最近太想他老人家了,所以深夜也没能让思绪消停一阵子;不过侧面反映出我还是很畏惧一些自己不能左右的事情,比如死亡,总觉得一步步的在逼近自己,而我又束手无策,索性就接受命运的安排。
2016-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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