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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水的打磨,竹片上流淌过岁月的痕迹--追忆我的奶奶

经过水的打磨,竹片上流淌过岁月的痕迹--追忆我的奶奶

作者: 微微一笑Vivian | 来源:发表于2017-04-03 20:56 被阅读204次

    这是微微一笑的小镇的第35篇原创文章。欢迎转发分享,未经作者授权不欢迎其它公众号转载。


    看着土地上那些细碎的花朵,从土壤里沁出的绿意,心里有说不出的滋润,彷佛这才是春天,记忆中熟悉的春天。

    vivian 2017.4.1摄于安徽

    奶奶走的那年,我上初二,父亲母亲在我考试结束后才告诉我这个消息。看到奶奶时她躺在客厅左边的地上,身子下面是一个凉床(学名竹床),脸上盖了黄表纸,我掀起纸看看她,帮她把眼睛阖上,做这一切时心中澄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感觉生死这件事离我很遥远,奶奶像是永远活在我的记忆中。

    奶奶姓陶,爷爷姓刘,爸爸姓陶,叔叔姓刘。

    爸爸一边拨弄着坟茔上的草,一边说“一个外乡人,多孤单(到死再也没能回去自己家)”。

    奶奶和爷爷的故事我听了很多遍,在妈妈年复一年地诉说中,便可以理出一条脉络。

    上个世纪,奶奶在自己妈妈严格的管教中长大(奶奶的妈妈俗称太太),过了十八岁没有出过门,知识倒是学了不少,高小(就是小学)文化。

    爷爷来自江苏扬州,可能是叛逆可能是好奇,跋涉几千里来到安徽某个小城,奶奶家开了杂货铺,爷爷去买烟,奶奶一条乌溜溜的大辫子,爷爷生的更是俊俏模样,一来二去,爷爷便成了倒插门的女婿。

    爷爷家从事小手工制作,主要是刷子--刷球鞋用、掸床单用,不一而足,原材料由竹片和猪鬃两部分构成,纯手工。

    今天我还能记得黄昏的时候,我在奶奶旁做作业,看奶奶一下一下的勒出一把把刷子。

    有时听到奶奶说,猪鬃没有啦,给我送点来,过两天就会看见奶奶坐在板凳上,拿个圆形的小箩筐,里面有好多灰色白色夹杂的硬硬的猪毛,等多年后我有机会得以亲眼看见正在吃食的猪,它身上的毛,白色灰色的毛稀疏的覆盖在红色的皮肤上。

    奶奶拿个工具,梳理这些猪鬃,类似篦子一样的东西,只有把猪鬃理顺了,使用起来才方便。

    有时候奶奶也会给我篦头发,那时有一个说法,下雨天长头发淋着雨,不及时就会生虱子。

    奶奶的篦子特别的密,把头发一下一下的往下捋,生疼,奶奶也知道我疼,一边哄我说篦出来一个虱子,白色的,还告诉我怎么鉴别头皮屑和虱子,一边夸我说头发理顺了梳辫子好看。很多年后看到密密的梳子,还是头皮发麻。

    知道了头发会生虱子这个秘密,我去告诉了我的女同学们,还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们怎样去鉴别,饱的虱子和瘪的虱子。

    先是香波,后来慢慢有了五角钱一袋的飘柔,再后来,没有后来了。

    老太太曾经是红军,后来怎么也不说自己的这段光荣历史,等到我爸爸也就是她的大孙子出世后,老太太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留给她的大宝贝。

    那年闹饥荒,家里没吃的,这位小脚老太太就躇着拐,拉着大孙子,去乡下的亲戚家“打秋风”。就是现在看到的这片地方。

    vivian 2017.4.1摄于安徽

    爸爸常说如果不是当年亲戚的救济,早就饿死了,等我见到那些亲戚的后代,看着表哥敦实的脸上憨厚的笑,表姐开心的手舞足蹈,心里有说不出的妥帖,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学名杜鹃花),和那山中多年如一日的静谧。

    vivian 2017.4.1 摄于安徽

    当老太太带着大孙子出门觅食时,奶奶就在家里做刷子。

    一个长条工具凳,上面有一个固定的位置夹住竹片。

    在这之前,要把竹筒剖成竹片,一斧子下去,竹子应声一分为二,再把竹片加工成方便手握的形状(今天的塑料刷子还是这种形状),在宽的一头打上密密麻麻的小孔,按照五个一排、十个一列穿孔,如果这孔没有钻透,猪鬃穿过去时便不利索,拖慢加工的速度,所以我常被安排拿着锥子去钻孔。

    看着“不听话”的竹孔,一锥子下去使劲钻一钻、转一转,然后对着吹一下,把竹屑弄干净。这样的竹片就打磨好了。

    然后送去定型,这个要找工厂来做。

    手工制刷的第二步是撮起一点猪鬃,把两头捋齐了,对着小孔穿过去,然后拿着麻绳一收紧,正反面看一下,光滑不毛躁,一撮撮猪鬃直直冲着,背面的麻绳连成整齐的线。

    这样的刷子,哪怕猪鬃都磨没了麻绳是不会断的,经过水的打磨,竹片上流淌过岁月的痕迹,或黑或黄。

    奶奶去世后的几年,还有人寻上门来买这种手工刷子,说是扎的紧不掉毛,对衣服鞋子的伤害也小。

    开始家里还有剩余的残次品,妈妈总说不要钱了拿去用吧。妈妈偶尔感慨如果她嫁给爸爸时,老太太尚在人世,依她两的脾气秉性,不知道会不会争夺当家的权利。

    印象中奶奶很少说话,说起来也是慢条细理,爷爷过世的早,在那有生的时间里她一次也没有去过婆婆家,多少个黄昏,她和她的长条凳在一起,做着爷爷教给她的手艺,慢腾腾的,把日子捱过去。

    那时我上幼儿园,放学时撒泼放赖非要那棉花糖,奶奶管教不了我,于是没多久,爸爸妈妈就把我接回了身边。

    多年后妈妈去过爷爷扬州老家,那时已经开始拓宽产品线,开始经营酒店一次性用品,刷子也是工业化制作。

    奶奶和她的那一爿小店,在县城的灯光球场旁边,便这样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爸爸,那只是你的感觉,说不定爷爷他自己并不觉得孤单”。我一边拔草一边没心肺的和爸爸说。

    山中的兰花总是这个时间开放,不仔细找是看不见的,需要用鼻子闻,树林里暗香浮动,抬头看艳阳正天。

    vivian 2017.4.1 摄于安徽

    注:今天说的是我奶奶的故事,还有个姥姥的故事 老街的姥姥http://www.jianshu.com/p/7a63883a57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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