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中元节回老家上坟的机会,远远地望了一眼我家的老宅——儿时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我和姐姐撑着雨伞,久久地站在路口。路两旁草木繁茂,农家的菜地、煤堆挨挨挤挤。好一阵寻找,才隐约看到钻在土塄里的三孔破窑洞,门窗早已没了踪影,只见得黑洞洞的两个大口子。再往北走,当年最排场、最阔气的二层楼堂屋已经坍塌,只剩一角破败的屋顶在风雨中飘摇。想走近看看,却发现大门已消逝在岁月的长河中,通往大门的小路也早已无迹可寻。
日子真是不经过,弹指间,我从老宅走出已经快三十年了。想起那年的离开,有点仓惶,有点悲壮,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前夜,雨不停地下着,瓢泼似的。电也断了,漆黑的夜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倔强地发着昏黄的光。我呆呆地躺在床上,望着同样黑黢黢的窑顶,外面噼噼啪啪地雨声敲打在我心上。不久,外面一片混乱,涨河了,院子里进水了,爸爸、大伯、叔叔们正忙着堵大门。我生性胆小,更加不敢出门了,在门缝中模模糊糊看到有黑影来回跑动着,听到大人们的叫喊声。我的心揪得紧紧的,两条腿不由得打颤。
雨下得更大了,水位越来越高,大门已经失守,洪水肆虐地往屋里灌。妈妈带着我和弟弟赶紧把屋门紧紧地顶住,真不知爸爸当时在院里处于怎样的危险之中。屋里也好不到哪去,我和弟弟拼尽全力顶着门,水位还在不断上升,只见地上缸缸罐罐被水冲的来回碰撞,自行车也被漂了起来。妈妈手忙脚乱,捡这样,扶那样,却于事无补,分分钟屋内已是一片狼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离炉面大概一厘米的高度,水没再上涨,渐渐褪去。终于挨到了天亮,爸爸用架子车,拉着湿漉漉的家用,带着我们离开了老院。回头望,洪水过后的老院……
后来,听大人说,要是雨再下一会儿,不光财产保不住,我们娘仨也许就会困在洪水里丧命。那夜,成为我心头终身挥不去的噩梦。老院,也在我童年留下了最惊心动魄的记忆。
离开时是狼狈的,留在那里的童年时光却是美好的。
那是一个热闹的大院。大伯家、叔叔家和我家一共十几口人都生活在这个大院里,几乎可以算是同吃同住了。兄弟姐妹们也多,天天在一起嬉笑玩闹,好不快活。院子里,三块不大的菜地被大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一年四季,各种蔬菜,应有尽有,也为我们的日常提供了充足的食材。我们小孩子随手摘个西红柿,拽个黄瓜,吃起来那叫一个香甜。院子里,光豆腐作坊就开了两个,电磨轰隆隆地转起来,我们的日子也就红红火火了。
那是一个舒服的窑洞。窑洞有个特点,冬暖夏凉,住人蛮舒适的。虽然面积不大,也算不上敞亮,却很温馨。妈妈是个爱干净的人。每天早起,洒扫庭除,姐妹三人也跟着妈妈做着不同的活计。不多会儿,所有家什,整齐有序,条砖砌成的地面都在泛着亮光。这一切都完成了,我家才会开早饭。妈妈没有学过厨艺,却做得一手好茶饭。我们是有口福了,直惹得大娘、婶婶们羡慕。妈妈没有学过裁缝,却心灵手巧,单是我们姐妹三人背的花书包,就给我们挣足了面子。更别说妈妈亲手为我们缝制的衣服了。
…………
远远地望着老宅,听邻居大哥述说着这些年老宅的遭遇和政府的拆迁计划,我感慨万千。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破败的遗址都会找不到,老宅只活在我们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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