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W正传(31)

作者: 温海华 | 来源:发表于2024-02-08 18:37 被阅读0次
    长篇小说《阿W正传》完结篇!感谢一直以来的陪伴!谢谢!

        “国明,国明,你跑什么?”

        “表哥,你来了。我在找我的宠物避水精金兽呢。”

        “来这边了,你还是这么贪玩。”

        “表哥,这边好玩的东西太多了,珍禽异兽不胜枚举。”

        “你会怪我没去送你吗?”

        “不会。”

        “真的?”

        “真的,我知道你不想看到他们。”

        “从今以后,我要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为什么?”

        “我不想再落泪难过了。”

        “落什么泪?难道我现在跟外婆在一起不好吗?”

        “回去后跟外婆说一声,她的长孙不孝,没脸见她。不过,我找到自己要走的路,我会坚定走下去。”

        “表哥,大胆去做吧。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后记)

        六年前,我悄悄地走了,离开了待了四年的丹竹头,想要开启一段新的征程。我要去干什么?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非做出些改变了,不然我将一直焦虑,烦躁,悔恨下去。这事我也征求过朋友的看法,但他们除了叫我慎重再慎重之外,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建议。而我却一天比一天无聊,一天比一天抑郁,一天比一天难受。我开车开得厌烦,这你或许知道,因为,在我们的通话里,我肯定向你抱怨了很多。但是,你也给不了什么建设性的想法。这点我不怪你。你初一没读完就辍学了,干的都是辛劳低廉的工种,接触的人也大致类似——学历低、年纪轻、阅历浅,确实难有什么别致的看法。但有一点我是坚信的,就是我要去做什么,你肯定是支持的。因为,你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而我回顾过去,发现最有话说的是你,感情最好的是你,最想分享的也是你,包括现在,最想交流沟通的还是你,尽管我们已阴阳相隔了。在你因病离世的第四个清明节,因为疫情难回,只能用文字来表达哀思和对你的怀念了。这对你对我也是一种交待吧。你会发现,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奋进,并没有虚度光阴,放纵自己。但好像也只是如此。

        我们的人生就像浪潮一样,始终在浮沉翻滚。其中原因不说你也是知道。也因为如此,我们才成为了表兄弟。我父亲,也就是你的大舅,退伍后,贷款买了一辆二手解放牌卡车。这车的命运你也清楚,废弃在镇上的河坝里,被镇人偷拆了三分之一,连轮胎都没了。最后,没有办法,父亲将它当废铁处理了。在此之前,父亲出了一次事故,将车开进了“母猪窟”。为筹措修车费用,奶奶将姑姑嫁去了下王伍家庄。这事你肯定清楚:姑姑私底下对我父亲的抱怨,我也没少听。但不管怎样,我们的命运就这样勾连起来了,像麻绳一样绞在一块。

        小时候我们天真无邪,不知道社会的复杂,也不清楚人性的薄凉。等稍微明些事理,都过三十,已无从头开始的可能。而你也走了。在这点上,你又是幸运的:糊涂来,糊涂去,游戏人生一回。而我还要面对多少的悔恨自责和求而不得呢?几个月前,你二弟打我电话,期间说到你,伤感之余,还说挺羡慕你,走了就没烦没恼了。唉……你说这开悟不是痛苦的开始吗?我宁愿他依然浑浑噩噩的过日,日夜颠倒的生活,一下班就打游戏,一睁眼就去上班,没时间思考人生,也没心情畅想未来。这人生我是越走越悲观。回看过去这几年,我依然是那个我,毫无成绩,明天也不过简单的重复,无望的延续。

        我现在在一个公园上班。每天跟大自然接触,而远离人群,我的心态也慢慢沉静下来。空闲时间也还在写作。希望靠这改变命运,出人头地,我已不奢想。年前,遇到一忘年交,清闲的他正在写回忆录。据他说,他将花浓重的笔墨回忆计划生育时期的往事。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多生了这个儿子,自己的教师资格被剥夺,在本该退休的年纪,还在打工帮儿子还房贷。这话给了我一些启示,知道了写作的另一个作用:释怀一些东西,还过去的一些债。我们都欠有债,甚至还有罪,不然人生也不会这般悲凉。我曾认为这罪债是上辈种下的因。对不作为的父母怨恨不已。追求成功的一大动力,就是有一天,我有资格指着鼻子对他破口大骂。骂他的不负责任,骂他的极度自私,骂他的愚蠢短视,骂他将一个家族带进漩涡,一群人受到牵连……但现在基于对自己的了解,我发现我比他们还自私,还窝囊。他们至少还有勇气去做些事,而我只有在纸上意淫跟逃避的本事。

        这三年,我年中都会回去看他们一下,留下个五千元。但也不能待太久,最多一个礼拜,不然他们又要唠叨了。他们都过六十了,抱孙子的渴望异常强烈,而我太无能,让他们失望,难受,抬不起头。你知道,驿前就这样,左邻右里街头巷尾就爱谈这些,传宗接代,多子多福,就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信条。这里我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是更为理智些。我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资本?有谁会看上一个穷光蛋?好,即便踩狗屎运了,逮到一个,拿上全家的积蓄去县里买套房,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好,每天吃降压药,不留点救命钱怎么行?当然,他们或许无所谓,只要能抱上孙子,让他们少活几年都乐意。这是个心结,打不开,那我只能离远点,别碍他们眼。

        姑丈的身体也不好,心肌坏死加高血压,每天也在吃药。前两年我去找他时,他都不在家。问邻居,也不知道。便放下水果,去附近找了。一个人确实寂寞,家里难熬。但偌大的一个镇,好像又没有他的去处。现在所有的休闲场所都关了,去“赖家祠堂”打牌已成奢望。他人又沉闷,没啥朋友,不会去串门。他去哪了?我找不到。怎么打发时间?我也不知道。

        姑姑还在石狮,在一个酒店当保洁工。她跟那男的分了,那人前年回家就没再出来。这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对于她的所为,我无法置评。那男的你见过,他们间的事你比我清楚。我曾要你离他们远点,你说她毕竟是你妈,有些话不能不听。也是,你说得对,这所有所有的事都因那辆二手解放牌卡车而起,你母亲也是个受害者,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去年姑姑回镇上时,姑丈什么也没说,一如往常外出了。打斗了几十年,都累了!再说,两人的纷争,最大的受害者,还不是你们三兄弟?去年你妈出去的原因你应该知道,没钱打牌了,呵呵。这是她的爱好。从年轻到现在,她的动力都来自这方面。

        家里的其它人,我也跟你讲讲吧。你的三弟还跟以前一样,没有定性,到处游荡。钱没赚到,人却憔悴了不少。他的目标我知道,就是找一个老婆。他这人精明,知道父母靠不住,只能自己想办法。他的要求越来越低了,去年田西村有家人招郎,他也去了。你二弟跟着小舅子在石狮包裁床。人本分了些,但依然不存钱。他偶尔会打我电话,聊一聊。我知道他很寂寞,身边没朋友,常常一个人逛公园。其实,我跟他的境况差不多,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医院也是一个人,但我从不感到孤单。我甚至非常享受独处的时光。非常害怕有人靠近我。每次电话里,我都会跟他讲很多,但他理不理解,接不接受,我就不知道了。当然,对他我从不抱期望,他不要再进去,让家人担惊受怕,就行了。我的弟弟小小终于有些开窍了,这两年开始去相亲。但醒悟晚了,希望不大。他跟我一样,晚熟,固执,腼腆,却还没找到人生的目标。这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他往后的人生怎么走?我非常悲观。二舅家的华强还在还债。保守估计,他大学毕业后创业亏了近百万,娶妻生子已是奢望。

        现在,我们这个大家族在镇上就是个笑话,是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非常的悲哀!作为长子,延阻这个破落家族沉陷的趋势,责无旁贷。这也是为什么六年前我会决然走出去的原因。我不想仅仅为自己而活。但另一方面,我又深感奋进的无望无力,像被命运之绳牢牢束缚住了。所以,现在我常有这样的心愿:希望所有的不幸厄运都降我身上,让我负重前行,换他们轻装上阵。

        或许改变严酷的现状从来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我不应该这样悲观,应该多些耐心。我只是无限痛心于过去蹉跎掉的时光,既没有通过考取功名来获取庇佑家族的权势,也没有赚足财富来改善家人的生存状况。我只有满腹的牢骚无限的感慨以及一腔旺盛的倾诉欲。所以,我只能压制住心中的各种欲念,静下心来,耐心地码字,一个接一个地码,码成行,连成网,期待能像方方正正的田,发出馥郁的香。也正是这么多年的坚持和努力,让我拼凑出了刚完结的这本书。你姓伍,我姓温,字母都是W,就是这本书的由来。记录的无非是过往三十来年的事,以及一点对美好世界美好未来的憧憬。你虽走得早,但我想用这种方式让你永存人间。也想为你们搭建一个好归宿。原谅我的自私。

        你那边应该不错,至少比这边更有希望。现在,这边,战争正酣,病毒肆虐,正义缺失,道德沦丧,人只有难填的欲望,跟动物无异了。但人的痛苦又何止动物的十倍,百倍,千倍……走了就走了吧,这个世界没必要眷恋。人生不过一场梦,虚幻,易逝。对了,跟外婆打声招呼,说我这个长孙很想她,也很对不起她。她本是隔壁宁都县人,姓肖,五岁时让我的“曾祖母”带到了横路村。成年后,招了你的外公,才将温家延续了下来,有了你母亲我父亲,才又有了你我。她的功绩不能忘。

        好了,就说这么多。

        呜呼,殇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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