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些人跟你交集不多,却可以顽固的烫印你生命中。当你一转身再也寻她不见,未曾好好的说声再见,从此再也不见。
记忆回到了童年的某个夏天的傍晚,我颤颤巍巍走过被水浸漫的田基,来到晒谷场边上的草地上玩。无聊的我给青草打打结,在晚霞中翻上几个跟斗。当我侧着身躺在草地上时有个影子由远处慢慢拉近——晓仙牵着一头牛,我赶紧站起来,“嘿,你怎么剪一个男孩头发,好像一个男孩子诶。”她爽朗的笑着对我来了这么一句,我不由的摸摸后脑勺应和着她,也笑了起来,后来我们一起发过呆。
有天中午我们在晒谷场碰头,她提意跟她去后山放牛,我欣然前往。她拉牛在前面走,我拿着小树枝给牛挠痒痒,惹得它不停的甩尾巴,时时的转过头瞪我一眼,但我也不怕,因为它再大块也要听晓仙的。
到了半山,晓仙拉着牛绳绑在了一棵树上,我惊讶的问她“你这是放牛吗,干嘛绑起来?”“没事,你没见树下都是草吗!放它吃它也吃不饱回去也要喂干草的,绑好了我带你去玩。”
这山上山边都是坟墓呀!我壮着胆跟着她沿着被人压过的草印向前走去,我甩出去的手被草割了好几下,就乖乖的收好了。“等一下前面有个新坟,你可别说话,是个中年妇女,挺长舌的。”我咽了咽口水胆颤的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我家就在半山腰,她路过时我妈告诉我的。”我哪里还敢问下去,就差踩上她脚跟了。过那新坟时我跟本不敢抬头,我的眼睛全掉地上去了,当我踩到地上撒落的新泥时,一通电流传遍了我的整个身心。我有点后悔跟她来,但强大的好奇好玩的心又迫使我乖乖顺从。
这是我从来没踏足过的地方,之前每天的活动范围也是人烟鼎沸之地,放学回家帮做家务,大家眼里我只是一颗听话勤快的心,谁知有颗野蛮的心在滋长呢。当下都是孤静的灵魂在蕨类植物,桃金娘,龅牙稔的包围中长久沉睡,而我们胆敢惊扰它们的梦!而我竟然发现半块旧棺裸露在太阳底下!七拐八绕的路上不止一个,每座坟的主人无一墓碑。这一行晓仙让我知道了好几位家族中或老死或病死的人最终落脚点,还有客死它乡的隔壁家哥哥的衣冠冢,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的课题,我迷茫不解却没有悲伤只有隐隐的不安和难受。那天下午我们在这小片的坟地上坐了许久,抬眼看那牛一直在啃草,没有找我们。
牵牛下山时我问晓仙你曾经来吗,她说也不常来,那些人上山时路过我家我都知道。“就你一家人住这半山腰不怕吗”我帮她赶牛快到她家时候又问。“怕啥,我家隔板上就住着几个!”“鬼?”“哈哈哈哈”她大笑起来。
我没敢进她家,连走带跑的回家了。第二天我们还是在晒谷场上碰面了。那个夏天那块墓地却成我俩经常跑脚的地方,摘了成熟的龅牙稔吃,满口的黑紫,并互相取笑。我们爬上猪圈顶去摘别人摘漏的香果,当我们一脸灰的从上面跳下来时啃了一嘴泥,但那个果确实很香很甜。她的家我也进去了,但我竖起耳朵也没听见隔板上有任何脚步声,我想她只是吓唬我吧。
开学后我已经是四年级,功课似乎多了起来。隔壁村的好多学生四年级都过来我的小学读书,我能一起玩的朋友也变多起来,晓仙也自然的淡出了我的视线。我的脚印随着学业的升迁离家也越来越远。当我再次关心于她时,是无意间听见别人说她死了——死于非命,那年她16岁,从此世上无她,那个曾经跟我游荡在坟地的她,她也归于它。
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去记住她的,十多年了她一直在,但我想好好的跟她道别:用我笨拙的双手书写的粗糙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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