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音社按】关于张爱玲与李鸿章的血缘关系,坊间传说很多。传记作家王臣在其著作《愿此生岁月静好:张爱玲传》中做了考证性描述。本文整理自该书,经东方出版社授权发布。
胡兰成说:“张爱玲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看她的文章,只觉她什么都晓得,其实她却世事经历得很少,但是这个时代的一切自会来与她有交涉,好像‘花来衫里,影落池中’。”其实,张爱玲的故事远比她的小说琐细、繁丽、复杂得多。你且听我慢慢说。
讲说张爱玲,不得不追溯至李鸿章的时年。从那时起,张爱玲的故事便已开始在历史尘埃中悄然酝酿。往事年深,仿佛是遥不可及的事。张爱玲的身世,向来为世人着迷。她出身簪缨世家,即便她本身并不在意,可世人皆知,她祖上是荣耀大清的肱骨重臣。
晚清一代名臣李鸿章正是张爱玲的曾外祖父。只是,李鸿章不知道,百年之后,除了自己的一生会被后世拿来臧否,还总会因为他从未谋面的张爱玲,被人提起。而李鸿章与张爱玲的缘分,始于张爱玲的曾祖父张印塘。
张印塘,字雨樵,河北丰润县(今唐山市丰润区)齐家佗人,生于公元1797年,公元1854年辞世。大清嘉庆己卯年(即公元1819年)举人,道光乙未年(即公元1835年)进士。张印塘自幼好学,博闻强记。他明经术,精史学,尤熟谙清朝掌故,历任浙江景德、建德、海宁、桐庐知县,杭州府知府,安徽按察使等职。
张印塘是寒门士子。他出身低微,雪窗萤火,数载寒窗,方才跻身朝堂丹墀,性情难免要桀骜几分。张印塘虽为官清廉,不畏横暴,也多有惠政,颇得民心,但为人狷介,刚直不谐,宦海之中定难周全,仕途自然不易顺遂。
公元1850年末至1851年初,由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组成的领导集团在广西金田村发动反抗清朝政府的武装起义,后建立“太平天囯”,并于公元1853年攻下金陵(今南京),定都于此,号称天京。而后,太平军势如破竹,北伐、西征,先后攻破清廷“江北大营”“江南大营”。
期间,张印塘于咸丰二年(即公元1852年)被清廷调派至安徽协助安徽巡抚蒋文庆专任巡查防堵事宜,抵御太平军。咸丰三年(即公元1853年)正月,太平军攻进安庆城,杀蒋文庆。而后,太平军即拔营东去, 进军江宁。待张印塘等率军赶至安庆,大势已去。太平军西征连连告捷,直逼安庆。
彼时,驻守安庆的张印塘虽竭力死守安庆城,却仍是难改局势,两失安庆。是以,张印塘遭到清廷革职查办。蒋文庆死后,新任安徽巡抚李嘉瑞依然是孤军无望,因此,定郡王爱新觉罗·载铨上奏,赞张印塘“明干有为”,要求清廷准许张印塘戴罪立功,再助安徽巡抚一臂之力。
咸丰三年(即公元1853年),为防止西征军北上庐州, 李嘉瑞令张印塘驻守安庆集贤关,清廷又调派李鸿章率领淮军千人驻防裕溪河一带。如是,张印塘、李鸿章相识,协同作战,抵御太平军。
此为张、李两家结交之始。
往事从容,无关悲喜。虽然张印塘一生并无煊赫功绩,但是为官数载,与湘、淮系官僚建立了深厚的根基,与淮军统领李鸿章的相识,是张印塘无意之间为张爱玲的一生一世埋下的重要伏笔。世间因缘和合,所有的偶然,皆是注定。
李鸿章与张印塘,战中相识,自有深厚交情。用李鸿章的话说——“与印塘曾共患难”,是有刀光剑影里同生共死的情分在的。只是次年(即公元1854年),张印塘忧愤成疾,仓促离世。得知张印塘病逝消息后,李鸿章还特地为张印塘撰写了墓表,他说:
“方江淮鼎沸,独君与鸿章率千百羸卒,崎岖于扰攘之际。君每自东关往来庐州,辄过予里舍,或分道转战,卒相遇矢石间,往往并马论兵,意气投合,相互激励劳苦。余谓古所传坚忍负重者, 君殆其人。”
张印塘身后,遗有六子七女共十三人。如今可考尚有四人:第三子张佩纶,第五女张佩萦,第六子张佩绪,第七女张佩纫。其中,张佩纶的六弟张佩绪育有一子,名曰张志谭。依照辈分来说,张志谭是张佩纶之子张志沂(张爱玲的父亲)的堂兄。直系亲属当中,可考的也唯有张志谭曾在张爱玲的生命中与之有过短暂的会面。
另外,张印塘旁系之中,弟弟张印坦不得不提。清光绪年间所编修的《丰润县志》载有张印坦传:“张印坦字信斋,邑庠生,援列以知县发江苏,历署江苏无锡丹阳丹徒县……无锡滨太湖,京口滨大江,曾均创立救生船以拯救危弱,复以俸千金于无锡望湖门外修复圮桥,邑人名之曰清名,志惠也。”
张印坦之孙张人骏,虽与张爱玲在血缘亲疏方面不及张志谭亲近,但张人骏也与张爱玲的父家有所来往。晚清张家也算声名显赫,张佩纶、张人骏叔侄同朝为官。张印塘之子张佩纶是清流名宦,张印坦之孙张人骏官至两江总督,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两江总督。
张人骏的孙女更是出现在了张爱玲的《对照记》中。她便是张爱玲在《对照记》里提到的“妞儿”“妞大侄侄”。她还与张爱玲留有合照,被收录进《对照记》,成为全书五十五幅照片当中的第四幅。
书中,“妞大侄侄”形容清秀,戴圆框眼镜,齐刘海,一身素缎旗袄,身量纤纤。实在也是一个民国美人。只是,细细瞧她,便见她眼神当中尽是往事,嘴角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笑更是意味深长。仿佛,昔年自己跋山涉水的一颗心,还有那些沉默又沉默的哀与乐、悲与喜,皆被她托付在了照片里的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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