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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短篇小说)

朋友(短篇小说)

作者: 马二可 | 来源:发表于2020-07-20 19:06 被阅读0次

                      原创/马二可

      首先声明一下,小说里讲述的王子与猴子不是童话里的王子和猴子,是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两个人,是两个人的绰号。所以有必要先捋一捋这两个人的关系。

            先说王子,他老家在湖南的一个边陲小镇,一个地道的六O后。生下来时是好脚好手,有鼻子有眼的。大概在五六个月大的当口,有天突然发高烧,医生说已烧到41度,在那个年代的医术治不治得好,医生也没把握。仅幸的是住了几天院竟好了。过了几个月父母却发现这孩子右腿脚不利索,到医院珍断结果 : 可能是以前得小儿麻痹症发高烧烧坏了,没法治。他到了四五岁还不能走路,只能在地上爬。等他弟弟能走了,他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有天他爬着去拿把菜刀,砍了一根树棍子,削得光光的,然后他拄着这根树棍开始艰难地学步,摔倒了爬起来继续,汗泥满面,鼻青脸肿的也不顾。最后他成功了,能走了,他内心的喜悦自不用说。遗憾的是拐杖成了他的第三条腿,从此伴随着他的人生,也许是那条残腿萎缩不发育,导至他成人后身形矮小瘦弱,一米五不到,体重不过六七十斤,还成天拄着根拐棍,家境又不好,象他这种状况娶不到媳妇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小子走桃花运。因为正当他要错过正常婚娶年龄的时候,一个来他邻居家做客的女孩中意他了。并嫁给了他,还生了个女儿。某一天,媳妇说要出去打工,可这一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孩子一天天大了,无职无业的他,也想出去找份亊做,他要养家呀。后经人介绍到本省的一座小城里,在一家制衣厂做些杂事。他勤奋好学、闲时就到车位上学做缝纫,经过一年半载的学习,他还真学会了这门手艺。后来就正儿八经地坐车位,不过挣钱也不多,养家糊口都还是寅吃卯粮。身边的亲朋戚友建议他到南方大点的地方去碰碰运气。就这样在2000年的2月,他拄着拐杖,怀揣希望,只身来带了南方名城——虎门。

          这时的他已三十七八岁了。往日生活过得并不轻松舒适,大鱼大肉也没吃过几顿。可身上就是一个劲地长肉,肚子越来越大,象有五六个月身孕了。三条腿着地,走路一高一低,笃笃着响。前面肚子一挺,后面屁股一翘。你想想就他这形象,在这人如潮涌的大都市,人才如过江之鲫,进个厂有多难。好不容易他进了个厂,别看他形象难看,可手艺顶尖的好,技术考试很快通过,进了一家港企制衣公司。

            再讲猴子。当王子进这家港企时,猴子已在这厂里做了快一年了。说起江西与湖南交界的井岗山大家都不陌生,猴子的家就在那井岗山下的一个村子里。他十六岁高中毕业,考大学上一本只差那么几分,本来想复读再考,可父母思想守旧老套,怕他又考不上,白浪费银子。再说呢家里兄弟多,房子也破败不堪,条件所迫,父母不同意他复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别看井岗山下这革命老区穷乡僻壤,可裁缝出得特别多,一村村,一家家的全是裁缝。搭伴结伙地到广东打工挣钱。猴子他父母找了个人把他带到虎门进厂学手艺,混生活,赚银子。猴子感觉壮志未酬,心里忿忿不平,可遇上了这样的爷娘,也没法子,认命呗!

          也许厂里太累,生活太差,猴子脸色苍白,整个人是精瘦精瘦的,个子高挑,浓眉大眼的,有几分帅气。这家伙聪明,在这里学了不到一年,手艺出类拔萃,组长很喜欢他。

          这天,他下班回宿舍,发现他的上铺有个人,他一看是王子,在车间见过。他马上说:“这位师傅,你来睡下床,我睡上床,这样你方便些”,王子说:“不必麻烦,这样很好,不碍事的”。其实王子愿意睡上床,原因是他喜欢看书,上床明亮。二者呢,他觉得上床干净。要是遇上一个不爱干净的,睡下铺那是受罪。别看他残了一条腿,可在家里骑个单车,爬个几米高的树,摘个梨子枣子什么的,不费亊儿。所以爬这个上床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小“KS”。刚进宿舍时,宿管对他讲明了,现在没下床。先辛苦委屈一下,等有下床再另行安排。王子也就无所谓的点头称是。

          不几天, 猴子发现他上铺这个大叔级别的老兄喜欢读书。而且读的书不是那些言情武侠,娱乐八卦。全都是大厚本本的文学名著《红与黑》《巴黎圣母院》《飘》等等,猴子多少也高中毕业,知道这些书的分量。心想,瞧你这小样,这些书你都看得懂吗?你就装逼呗!

            很快到了端阳节这天,放假了,大家都出逛街购物,或去会老乡。王子躺在床上看书,突然外面风雨飘摇,书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是啊,他想家了,快半年了,女儿好不好?年迈的父亲,有病的娘端午节怎么过?有钱买菜吗?包粽子了没有?想回去,来回要大几百块钱车费,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他顺手拿起纸笔,无尽的思念化作成一首小诗

    又逢端午风雨狂, 流浪儿郎思故乡。

    父亲年迈做苦力,母亲体弱躺病床。

    兄弟姐妹劳燕飞,儿女侄甥读书忙。

    欲生双翼回故里,共享天仑粽子香。

          王子写好后,把它贴在床旁边的白墙上。猴子从外面回来看到这潇洒的字体,略显文艺的文笔,心想这人肚子里还有点文墨,看来他看那些名著也不是装蒜的。对他也就刮目相看了。时不时与他亲近互动,跟他的谈话也多了起来,与他谈打工,谈理想,谈人生,谈文学,谈异性。下夜班还时常不定地给他带夜宵,生活用品。这些顺手之劳给王子带来的方便,王子自然感激在心。

          虽然这是一家港企,但效益并不好,员工们的工资也不高,所以出厂的人渐渐多起来。王子也有些稳不住了,做了两三个月工资不见上涨,与在家上班工资高不了多少,不行,家里等我的钱买米下锅,女儿等我的钱交学杂费生活费,得想想办法。听说尾部一主管要带一批人跳槽到佛山去。要不我也跟着去试试。前人说,穷则变,变则通嘛。事不迟疑,当即决断。当他卷铺盖要走人的时候,猴子说也要跟他走,他舍不得王子。王子说:“跟我走你不要后悔哦!”。猴子说:“哪能呢,无论怎么讲,你都比我糟糕,你却有勇气不安于现状,我真的很佩服你,我才跟你走的”。不用解释,猴子说的是真心话。

            他俩跟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到了佛仙。做了一段时间发现这里比之前那家港企更差。王子又要走,猴子又死心踏地的跟着,就这样他们在佛山辗转反复进出了六七家厂,逃难似地逃了将近两个月,两手空空,一无所获。两人折腾是身体疲惫,心性憔悴。尽管如此,猴子也无怨无悔。相反,他们这对忘年的难兄难弟,心靠得更近了。

          最后落的那个厂也不咋的。厂里有个组长是王子的老乡,组长说要带一些人跳槽去虎门,那里有个合资企业,他跟那家合企生产部经理打过交道,老熟人靠谱。那里货源不断,单价比较高。王子也是病急乱投医,与猴孑伙同一群半生不熟的人租车又杀回了虎门。离沙角镇不远的路东工业区,亦仙制衣有限公司。

          这回他俩还真来对了地方,因为这个公司,从部门经理到车间主任,还有很多员工都是来自井岗山下,猴子的真正老乡。猴子来到这里,他就象回到了家。腰板直起来了,语话粗起来了,形为也霸气起来了。

          广东这边,有个经典的称呼就是“屌毛”,管你认不认识开口就屌毛屌毛的,时间久了习以为常。王子在亦仙制衣公司有些时候了,叫他屌毛的倒没有,可有人叫他铁拐李,后来简省了干脆就叫他拐子。一天,又有人叫他拐子,猴子听后觉得很不爽,走来数落人家:“我说你啊,尊重一下人家好不好?人家有名有姓的,既使要给人起绰号,也不要伤人自尊,他这模样,你叫他胖子不可以吗,就是叫个大肚皮的青蛙也好听些,拐子拐子的叫得多难听,人家又没拐你妹”。最后一句伤了那家伙的心,火了:“你他妈瞧你这尖嘴猴腮的样,关你卵亊,老子又没叫你猴子,咋的扯得你鸡巴哪个筋疼啊?”说完举起拳头要打人,猴子仗着厂里有人,也不含糊,顺手操起一把剪刀相迎。一些人围上来劝架,拉拉扯扯,推推攘攘,总算给整散了。

          从此王子再没有听谁叫自己拐子拐子的了,真的还有人改叫青蛙哥哥的。后来有人说,青蛙在格林的笔下变成了王子,就叫他王子吧,这多好听,显得大家多有文化不是?大家也赞同共认了。猴子自那次吵架后,还真有人大着胆子试着叫他猴子,他也没生气,一传十十传百地叫开了。

          果真这个厂经济效益比以前的厂都要好,第一个月猴子就拿了四千多块,王子年纪大些,到底手脚不那么灵便,也有三千多块。猴子是兴高釆列,缝人就嘚瑟一番 : 这个厂好,发工资差点把钱包都胀破了。看样子他们得在这个厂干下去了。

          到底广东边边城市大厂上班比较有规律,每天吃完中饭有两个小时午休,吃了晚饭也要休息一个小时再加班。每当这个休息间隙里,一些的小商小贩,推车的,挑担的,瓜果桃梨小吃,纸巾裤带用品,在每家的厂门口一字摆开,人进人出,挑挑选选。讲价还价,争来辩去,人声嘈杂。那些年,这埸景在这边工业区已成为一道风景。

          王子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要么就看书,洗衣服,要么就拄着拐棍在厂门外转转。这天他又来到厂门外,在一个卖笛箫葫芦丝的摊上停下来,刚蹲下准备细看,猴子突然也来了。

          “王子哥,你的葫芦丝吹得老好听的,我想跟你学吹葫芦丝,你给我选个好点的,我要买一个”猴子说完就转向旁边的摊位左瞟又瞄。

          “冒闷台啦”王子学着广东话拖腔拉调地一边附和着,一边挑选葫芦丝,他拿这个看看,挑那个轻轻敲两下,还有模有样的试吹几下,总觉得有些不在调上,便问“老板有没有更好一点的咯,这些都不中意”

          “有啊”老板随急拉开一个大包的拉链“不过,这里面的好是好些,价钱要贵些哟!”

          “有多贵阿?”

            “这个五十块钱一个”

            王子随手拿了个吹了吹,感觉是好些。便对老板说“你杀人阿?二十块!”

            “卖不得啦,亮崽,赔本了,最低三十”′

            正当这时上班铃声响了,猴子向王子一摆手说“王子哥我不要了,走,上班去了”说完撒腿就往里面跑,王子撂下葫芦丝准备走人。那老板一把拖住王子“你这人怎么这样子,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我这不是帮人家买吗?,人家说不要了,我能怎样?”

            “那也不行,你选也选了,吹也吹了,吹得脏不拉兮的,我还怎么卖!三十块一分不能少”那老板态度非常强硬。

            老板说的也似乎不是没有道理,王子知道拗不过他,从口袋掏出钱往地上一甩“给你二十五块,爱要不要”,说完提起葫芦丝,拄着拐杖,笃笃笃匆匆往厂里走,打上班卡时发现,刚才的争执,与老板僵持着,已迟到十多分钟了。唉!这个月一百块钱的勤工奖泡汤了。他十分懊恼地上楼进了车间。猴子看他手里拿了个葫芦丝,好象有点抱怨的口吻说“我说了不要了,怎么还是买了呢?”王子本来就憋气,也懒得讲多话,没好气的说“你不要了,我自己要总可以吧!”。猴子刚要说什么,这时组长拿着一件样板衣过来了说,“大家围扰一下,今天上个新款,有些注意事项给大家交代一下……”

          王子郁闷了一个下午,恰好这天是星期天,晚上不用加班。这段时间猴子已谈了个女朋友,这不加班的时候,早和他女朋友浪去了。王子也出去散散心。外面转了一圈,到邮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又买了张200卡就回来了。那时一般人都很少有手机,宿舍一楼的门前装有一排卡式电话机,将200卡一插,输帐号密码,再拨电话号码就可通话了,这样比到外面打电话要便宜方便。厂里赶货的时候,紧张得没时间出去,王子买张卡也是备不时之需。也许他太想家了,晚上梦见女儿病了,急得他天亮就往楼下跑,拿起卡式电话机话筒往家里打电话,幸而一切安好。

            中午下班时候,王子的一个湖南老乡对他说“王子哥,你那电话卡借我打一下,等下看打了多少钱、我拿现钱给你,我今天手上的货要得急,中午加连班没时间出去”。王子说“给什么钱,你打就是了"。他们走到卡式电话机旁,王子输了帐号密码,又拨了电话号码,可电话提示音,您的帐号密码错误,请查正后再拨。王子开始以为是自己输错了,反复了几次都是这样。他老乡说“坏了,你的密码被盗了,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打过电话?”

            “我昨天花一百块钱买的一张新卡,今天早上还在这台机子上打过一次电话”王子很纳闷地解释说

    “要不就是你打完电话,话筒没有挂死,另外有人意外发现,提起话机就有语音提示,将密码修改了”王子老乡这样猜测。他又接着说“走!去问问保安,看今天一大早,:还有谁来这里打过电话”。

            保安说没看见哪个来打电话,最后保安说:“猴子那个屌毛,昨晚和她女朋友在外面开房,回来很早,但我没注意他有没有打电话”。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觉得这事不宜声张,赶紧说“也许是我自己密码记错了,也不要去问谁了,我自己再认真想想”。

            第二天中午下班,吃饭的时候,猴孑跟王子聊天“王子哥,听说你的电话卡密码被盗了?”王子说“可能是我密码记错了”。

          “不管是你忘了密码,还是密码被盗,你都要去一趟邮局,既使密码被盗,只要话费没转走,还是可申请修改密码,把话费追返回来的”猴子急不可奈,催促着王子“快点吃完饭,带上你的身份证,我借辆单车驼你去一趟”。王子不好拒绝猴子的盛情,只好应允。到了邮局,果然象猴子说的那样,很顺利,话费没有被转走,王子又重新设置了密码。但这事在王子的心里留下一个不可说出的疑惑。

            厂里发展势头很好,一个上半年就有五六百万订单。所以货源不断。

            一天猴子跟王子商量说“王子哥,我想与你换个工位,我想让你来坐我的车四线车,我去坐平车,我这么想,你虽然技术好,平车做的是高工序,单价也高些,但你毕竟快四十岁的人了,手脚自然慢些,速度跟不上,再说你这高工序一个人又包不下,几个人摊下来你哪里敌得过人家小媳妇小妹崽们,数量跟不上,工资自然上不来。而打四线不同,全组的货就你一个人,现在货又多,没人跟你竟争,最多做不过来的时候,多加点班,辛苦一些,但每个月起码有个五千来块的稳定工资,我不是跟你相好,我才不会跟你换呢!”王子心里明白,猴子分析得很在理,对于猴子的慷慨王子是心存感激的。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对王子说“那你这样亏大了”。猴子呵呵一笑“你我之间还讲什么亏不亏的,何况你现在比我更需要钱”。猴子说完便找来组长,悄悄地将换工序的手续给办了。

          王子的湖南老乡见他坐在了四线车上,便寻了个由头来叫王子“王子哥,上厕所去啵?”王子应道“去就去呗”。走到厕所老乡问王子“你怎么打四线了?”

          “猴子找我调换的”王子回答道

          湖南老乡向周边望了望没人,小声对王子说“猴子那屌毛真机灵,你还没听说吧,我听到马路消息说,现在厂里货多,为了留住和稳定高手员工,会把高工序单价上提一些,他的老乡做管理的多,幸许早听到信了才跟你换工序的。那屌毛鬼得很,上次你那200卡,我就怀疑是他修改了密码,只有他有这个机会的嫌疑,还装模做样带你去邮局,这又跟你换工序,在你面前充好人,呸!”。他还要说下去,这时有人进来了。

            王子也不是个斤斤计较得失的人,对于老乡说的话不是很在意。再找组长把工序换过来也麻烦,碍于面子不好开口。再说这样反反复复显得自己不仗义不男人。人说吃亏是福,就把这个当真理吧。

            王子是加班加点地干着,有时间猴子也会接替他帮帮忙,救救急。人啊一旦有事做,有钱赚,有想法,有奔头,时间过得象看电影,一晃悠就到了发工资的日子了。真象“湖南老乡”说的那样高工序提价了,猴子这次工资翻了倍,王子也有五千多。看着猴子厚厚的一沓钞票,王子多少有点醋意眼红,但转念一想,既使自己做平车也做不了那么多钱,人家也是凭自己的本事。象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遇到无奈的事退一步想,王子的心理也就自然的平衡了许多。

         一个厂单价的升升降降是一些老板惯有伎俩。其实老板也不是要坑人,说白了老板自己也要赚钱不是。这些资本家用尽心机,挖空心思。物质刺激,金钱诱惑调动员工积极性,这都是老板为了自身利益使用的手段。最近,王子听到有小道消息称:厂里生产部两个经理为争夺一个副总的位置闹矛盾,上了位的是猴子的江西老表姓袁。袁副总秉承老板的思维,主张降低一些单价,倡导开源节流,减少开支成本。为老板争取更多的剩余价值。没争上的生产经理是湖北人姓黄,这黄经理为了在厂里树形象,结人缘,拉开局面,大干一埸,所以提出升单价,多福利,走收服人心的路子。并声言老板不按他的要求做就辞职走人,潜意识地威胁老板。老板也很为难,广东这边私营企业招员工的模式大多是帮团组合式,带多少人进来当个组长,带多少人进来当个主管。象这个生产部黄经理属下亲友团,老乡团各种连带关系不下几百人。如果老板处理不好,几百号人就会随一个经理的离去而消失。所以老板承诺黄经理虽然不在副总这位置,但享受着与袁副总同等的待遇。至于单价问题不减也不加,保持原状,员工的福利享受,该有的还是有,不作大变动。这样黄经理似乎找不到辞职的理由,表面看厂里运作照常,平静如水。

            谁知这个黄经理从表面的明争转成了地下暗斗。本来嘛,黄经理才三十多岁,武汉大学企业管理本科毕业。在黄经理看来那个袁副总就是个初中没毕业,年近五十的糟老头子,自己却屈居其下,他哪里肯服气。所以啊觉得自己不搞出一个大动作来,也显得他老黄太普通,大平凡,太一般了。

            厂里地下活动频繁起来,那架式有点象当年国民党军投诚起义。员工们相互交头接耳,神神秘秘。相互传递着这样的信息,黄经理的辞职报告批下来了,下个月的今天就走人。黄经理已经在长安那边联系到了一家更大气的外企,他要把他能带走的人全部带走,大到车间主管组长,QC车位;小到杂工保安,清洁工。所有记件工资已叫统计将下个月十五天的数据统到这个月来,使大家走得安心,没有工资被卡的后顾之忧。并且许诺谁当主管,QC,组长,谁做文员,收发,尾管,谁又做专机什么什么,一句话只要跟着走,有福大家享,有钱大家赚,好处是大大的有。

          又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王子猴子他们相约来到一个娱乐休闲大广埸,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坐在石凳上。

          “王子哥,现在这个形势,你是打算留还是走?”猴子问

            “最近有人替黄经理带口信给我,只要我跟着走,让我当师傅带组。不可否认,黄经理的管理才能与为人没得说,但我还是决定留下来”王子镇定的回答

          “ 为啥?”猴子疑惑不解。

            “我上有老,下有小,压力重,折腾不起,我现在需要的是钱。目前情况来看,钱是有得赚,你想黄经理把人带走后,厂里货源有,就是缺人了,老板必定想法招人,我们作为老员工,老板肯定不会轻视我们,我们才是他的财神爷,他不敬我们敬谁,所以我们也有升职加薪的机会。跟老黄走,不熟悉那个厂的情况,心里没底。我觉得有现金不抓不是行家”王子实话实说

            “老黄也找我谈过了,叫我去做QC或其他一些基层管理,随我挑。你说我何去何从呢?” 猴子还小,确实有些困惑迷茫。

            ‘“依我看你也别走”王子接着又打趣猴子“你想哦!现在的副总是你的江西老表,又姓袁,你又是猴子,这猿猴是一家,他不照你,照着谁去”。

            “莫打雅话,港正经的”′猴子的江西话。

            “  猴子呃!我这不是开玩笑。黄经理需要人才是不错。但他带人走一多半是出自他的私心。汉朝有个将领带兵攻打匈奴,连打几仗没捞着半点便宜,还损兵折将。汉帝令班师回朝,这个将领就跟汉帝谈条件,强令要给自己加官封侯,否则领兵投降匈奴。汉帝听信奸臣谗言,不予理会他的要求。那个将领私欲膨胀,又气又恼,强令兵将硬拚匈奴,十多万将士全部战死。那个将领的想法是,你皇帝不满足我,我就消耗你皇帝的实力,你也别想好过。可怜十多万将士的生命啊。如果老黄也是跟老板赌气争狠,而我们几百个员工就成了他的牺牲品。”

            “退一万步想。你一定要去”王子继续说“等他们先去。如果老黄在那里站住了脚跟,他一定会想法再来招览人才,你再去不迟。你的老表袁副总也不是傻瓜,他也会想方设法留住人才。这样你争我抢,我们不就成了香脖脖了,还怕没渔利可收”。“王子哥,你脑瓜子真好使,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也不走了,留下来陪你”猴子感慨万千

            广埸上跳舞的,闲逛的,越来越多。王子看着这百态人群,情不自禁又想起了父母和女儿,猴子见他神情忧郁便说“王子哥,我们宵夜去,我们好好地喝几杯”。

            黄经理带人走的那天,厂区坪地上人潮涌动,忙乎得象蚂蚁搬家。车鸣人语,包箱盆桶,色彩耀眼。这場景有点象杜甫写的“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断咸阳桥”。王子和猴子在一旁静静地围观,不料老板也在这里观望,还伤感地抹着眼泪呢!

            象王子预料的那样,厂里开始整改。把拆散的组与组合并成新组。组长自然在这留下的人里产生。单价提高了,加班费涨了,福利多了。不久车间里又招得满满的,江西老表当官的更多了,车间主管就是个江西人,猴子也提拔当了组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说厂里要搬厂,老板是这样给大家说的,现在这个厂房子宿舍太陈旧了,环境太差了。准备搬进一个新厂房,新宿舍,大家舒适一些。不管什么原因要搬就搬呗!王子想乘这个空档回去几天。就去找组长猴子说一下,刚好这屌毛猴子又去了主管办公室。王子又追到办公室,门关着的,听到里面主管和猴子在说话,猴子说“明日搬厂,有件事我想请示你一下,我们组有个员工,是个残疾人,家境不好,负担重,他技术很好,老员工了。上次老黄许诺要给他个组长他都没去,一直坚守在这里。明天搬厂男员工都参加,并且都是两百块钱一天,却放他一个人的假,就因为他是个残疾人,这有失公平。你要想办法给他找个他力所能及的事做,也享受一下这两百块钱一天的待遇。就算是厂里给他发放的福利或奖励”听到这里王孑敲门而入说“ 你不用请假,这里还有件事没人做”主管马上答话“明天搬到楼下的机车,都要用气泵吹擦一番,弄干净漂亮点,这样搬进新厂去也会相匹配一些,客户见了也好看一点"。

            “王子哥听主管的,等货源淡一点再回去”猴子也赶紧为王子找不回去的理由。

            “好吧”王子来个驴子打滚顺势下坡。

              搬厂的最后一天,吃中饭还没到点,这做计时工,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坪里就剩下猴子和王子,王子只见猴子双手合抱吃力的提着一个机头,有大几十斤重。猴子满脸通红,头发衣服都汗湿透了。他是从楼上提下来的,已经这样干了几天了,实在没力气了,就放下歇会儿。王子知道他还要提到几米处的车上去,就走过来说“我来给你搭把手”。猴子说“不用,不用”。王子也不由分说,用一手托着机头的一端,一手拄着拐棍,慢慢跳行,没走几步,王子的拐棍往前划碰到地上一块砖头,王子身子往前一个踉跄倒下去了,托机头的手也失控了,机头掉了,砸在猴子的脚尖上,只听猴子一声“唉哟!”,王子爬起来`,见水泥地上鲜血流淌。

            送到医院,清洗处理,幸好只砸到了一个大脚趾头,缝好伤口,还须住院消炎观察。猴子每天中午到外面炒个好点的菜打包送过去。猴子也总是跟他说“王子哥你真的不要来了,我也是山里出来的,没那么娇嫩。倒是你这样跳来蹦去的,我很心疼。再来我真生气了”。

            每当这时,王子只是轻松一笑“没事没事,我都蹦跳了这么几十年了,不差这一遭两遭的”。

            国庆节那天下午下班前,猴子告诉王子晚上不在要饭堂吃,今天他请客。下班后猴子又来王子宿舍找他,(这时猴子已住管理职员宿舍了)。猴子见王子正在看六合彩报,猴子问“王子哥!研究出来了吗,今晚买什么号码?”王子喜孜孜地说“今唤就一个号单挑,马報上提示是喜庆大团圆,这团圆必定与O字有关,大团圆呢,40是带O字的最大数,喜庆当然是红色,40刚好波色是红色,再说这40又是龙生肖里的数字,这国庆节嘛肯定龙騰虎跃,新中国的成立不就是中国龙的延续”,

            “有道理,我跟,王子哥单挑多少?"。

            “我单挑十块钱的”

          “太少了,你单挑二十吧!我挑一百”。猴子接着说“我们先去买马,再去吃饭K歌”。

            一路上,王子又问猴子“有啥好亊又请客”

              猴子说“是有喜事,第一与英子的关系明确一下,也不算定婚。第二呢,我有个远房舅舅在部队有点职位,我爸妈想让我去当兵,凭我这舅舅的关系,不用体检,就直接去他部队,所以我已急辞工了,今天这个饭也是我们在一起最后的晚餐了”。

            也分不清猴子是高兴还是失落。

              王子说“双喜临门,是该庆祝庆祝”。

              晚饭选在一个带卡拉0K的小餐吧!我们有十几个人,把两张桌子拼摆成一桌。酒菜上来,推杯换盏,敬酒夹菜,祝语喧哗,不必一一细写。酒醉饭饱,品茶点唱。一些人唱了几首后,又有人起哄“王子来一首,王子来一首”。王子不大会唱歌,但他知道逃不过这一劫,王子选了一首刘欢的好汉歌,这哪里是唱啊,王子简直就粗着嗓门吼完了这首歌,但大家还是欢呼齐天,掌声雷呜。接着猴子又唱了一首周华健的《朋友》“朋友一声一起走,一声朋友一回首,一辈子……”猴子唱得声情款款,有模有样,歌未唱完又是一片喝彩。

          从餐吧出来,已差不多十点钟,外面传来好消息,今晚六合彩真的开了40号。大家又是一片欢呼。

            王子意外地中了个小800块,心情也似乎有点小激动,在宿舍的'六合彩报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能静下心来,又看书,读诗,折腾到快转钟一点了,还没睡意。不料这时猴子又来了。猴子说“我是搭早晨两点钟的班车回去,我真舍不得你,所以来看看你”,王子也被他的情绪感动,不知所惜。过了一会猴子说“口好渴,有水吗?”王子赶紧应声“有"。拿了个杯子去门外开水机上打水,水很汤,猴子说:“算了不喝了,我叫的的士就在楼下等,让我抱一下你吧"。两人紧紧地抱着,两个人眼圈的睫毛上都闪着彩色的雾光。王子执意要送猴子到楼下。猴子不停地催促王子“上去吧,上去吧”。王子也不住地挥手“保重保重”。

            王子天亮起床发现枕头底下有个信封,鼓鼓的,打开一看是一叠百元大钞。还有一封信:

    王子哥:你好!

              当你读此信的时候,我已离开广东地界了。但我与你患难与共的情宜一直会装我的心里,呈现在我梦里,告诉我的家里。

            你的那个电话卡密码是我修改的。但我不是有意而为,因为我不知道是你的电话卡。当然不管是谁的电话卡,我都不该去修改密码,所以我当时没有勇气承认这个错,我怕你看不起我。

          听大门保安告诉我,那次你被那个卖葫芦丝的讹了,对不起,都是我惹的,我向你道歉?

        那次找你换工序,我确实不知道高工序会涨单价,让你小有损失也是我好心做了错亊,请理解原谅。

        这两千块钱,就给我那可爱的侄女儿或交学费,或买衣服食物听便,反正这钱是你的智慧赚来的,不是我送你的,这是你自己的钱。我知道你很爱你的女儿,你把她的像片都装在厂牌里,每天都挂在胸前。不知道我以后有了女儿也会象你这样地爱她不。

          我觉得你不但是一个好爸爸,更是一位值得交的好朋友。感恩今生有你!

    附; 我向主管推荐了你,我走后,由管己点头你接替我的位置。

                          你的朋友猴子

                                        x年x月╳日

            王子的泪水一颗两颗地掉在信纸上。

    2000年7月16日 于沅江市工业园29栎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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