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也春天
记得2016年夏天,高考结束不久,我和好友一路北上去了北京,漫长的路程给我的感觉像极了揪心的玩笑话与无聊的白日梦。
在去那之前,我考虑的除了炎热的天气,我想到了一个类似于博尔赫斯式虚构的写作方式,列车穿过迷雾的山谷也许会遇见骑马的中世纪骑士,或者某一个站口,会碰见一个瞎子在那里卖着香烟。
就在昏倦的晃荡的车厢里,凌晨过的时钟灯光亮起,我听着远处未眠的乘务员和旅客还一起聊着世界杯与博彩公司的内幕,我借着昏暗的灯光,一夜阅读完了余华的《兄弟》,当我看最后李光头的骨灰飞向太空深处的时候,就像太阳日常升起一样。
然后到了北京。
我们穿过故宫,天安门、转向地安门、走过长安街,我在街边还看见了一间音像店,路过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黑梦》的唱片。
我总会想象到这座老城,记录了太多的历史了,也许会是天安门上崔健的《一块红布》,威猛乐队的合影,冯唐嘴里的戏谑所综合的时代。
就像《看不见的城市》里安娜斯塔西亚,又像中心的归宿地。我总是通过像冯小刚、王朔、姜文这样的人们羡慕着,羡慕着这些人的身影穿过长安街胡同的军区大院,在灰色的烟塔上打转,遇见了米兰,遇见了米兰丰满的身材。
就像流氓王朔说的那样,“在我年少时代,我的感情并不像标有刻度的咳嗽糖浆瓶子那样易于掌握流量,常常对微不足道的小事反应过分,要么无动于衷,要么摧肝裂胆,其缝隙间不容发。这也类同于猛兽,只有关在笼子里是安全的可供观赏,一旦放出,顷刻便对一切生命产生威胁。”
动物究竟会怎么样的凶猛?直到那样的一个黄金时代突然的消逝,短短的数十年,无数异乡人见证的城市地平线突兀得升起。
少年们身体里暗藏着动物的凶猛、张扬、暴力,却又在突然间消散,那种人们对于生活未来方式的向往。许知远说的没错:呼啸而来的少年以及他们无处释放的荷尔蒙,总会被时代性而变化,动物们不再凶猛,暴力、闲散、狂妄都消退了,少年们着迷世界的流行文化,消费主义暗涌崛起。
我羡慕着这样的凶猛,希望着那种如同动物凶猛的力量还存在着。但始终绝大数的情感总会在岁月里,慢慢地淡暗。
人们也对这样的东西,不再那么需要。生而为人的成熟与老练,刻画着我们彼此的行为举止。
去年冬至,我和朋友们一起同混迹在一处,找了一家羊肉火锅店。临街而坐,冬风凛冽,炉火烧得很旺。氤氲的火锅蒸汽透过背后街道,行人寂寥。鲜美的羊肉裹着爽口的生菜与辣酱的配合,再倒上一杯啤酒下肚。除了浑身的冷气散去了大半,我有的时候,老是会告诉许多情绪低落的朋友,其实这个世界上,只有酒肉朋友才是你真正的朋友,只有当你悲伤不止,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过着,才是幸福的。
所以伤心的朋友总是越来越多了。
我说,我想去北京,我想在北京生活。
对座的朋友却说,我在北京生活过。那是一座钢铁森林交错生长至云层深处的大城市,如果你生活在那很难看到天空。
如果我是你,也许我会更想去德国公费留学。如果可以我大概会考上一所在法兰克福的大学读研。如果你们来看我,我就开车带你们从法兰克福半天就开到汉堡。
路上我们大概会看到,一大片绿地,一个偶尔村庄,一个教堂,一个牧师。就这样差不多我们穿越大半个德国。等夜晚临近,我们还可以找个当地酒吧高举酒杯看个球赛,邂逅一个日耳曼的高挑金发姑娘跳支舞。
他拿着酒瓶,递给我说,最后,我把穿了衣服的女孩都留给你。
我笑了笑。
他喝酒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陈升在百花街,满地打滚的写不出一个歌,打算一顿饭就要打包会台北的模样。
但谁不一样的呢?
有天,我和一个研究理论物理的朋友,去万象城,参观了《别克 创世纪·米开朗基罗》的主题艺术壁画展。当我和他走过一幅幅精美的橱窗里的画作,停留在一幅巨大的《创造亚当》面前。
我问朋友,你大概是不相信上帝吧?
他狡黠的一笑,却说,不相信上帝的霍金先生,也和上帝去聊天了。
我笑了笑。巨大的光源投影在画作,散发着一种眩晕的神圣光感。金色画框里裹着红色纱巾的上帝飞翔在空中,他左手抱着天使们,右手伸向亚当。
而亚当赤裸着身体,一只手伸向上帝,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突然说,霍金说过,人类的努力应该是没有边界的,尽管千差万别,无论生活看上去有多糟糕,总有你能够做的事情,并能够成功。有生命的地方,就有希望。
他转向我,说你看见模仿出来,很简单。但这些西斯廷教堂的壁画都是靠米开朗基罗十几年的时间去画出来的,直到最后他画成失明。
我又想起了升哥,那个爱喝酒的台北“流行乐”歌手,常常一场跨年个人演唱会可以连续唱到四个小时,唱到凌晨过后的两点。还可以蛮不要脸的讲着一些无聊的荤段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于台湾的独立音乐人,我开始特别的关注,也许是好友大老远的从浦东机场做飞机到台北高雄看了一次焦安溥,最后返程延机被学校处分的奇妙故事起,也许还是看着毕赣《路边野餐》里叫着陈升男主而感兴趣。
也许多少年前的环球人文杂志里的垦丁国家公园里那几张水塔的照片。
有的时候,真正的喜欢你是没办法去编的。
以及,2018年5月19日。
我见到了罗大佑-2018《当年离家的年轻人》主题演唱会。
在演唱会的前一夜,我与一个久违的朋友,聊了起来,我跟她讲了大半个我幻想的“母亲节”历史故事,直到深夜,我爬了起来,跑到街道边24小时的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
我想起女孩告诉我的,都是缘分。
而那天的落幕是在一场黑暗中,我听见了“我将真心付给了你……”
于是,63岁的罗大佑仿佛如同穿越了2000年上海之夜演唱会准备第一首曲子作为了一次漫长的时间回应。
直到,有天,我不经意的路过日常街头。
我遇见了一个老朋友。
远处的马路的斜对面,她无意的等待着红绿灯,她的身影是如此让我熟悉。
我就这样遇见了你,我想起了很多自己不会想起的事了。我会在想你会不会想起玫瑰了,会不会想起了天台了。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一天,要把悲伤留给我自己了。
我曾无数次的想象过,自己会在哪天再次遇见你,我会觉得自己足够成熟、足够勇敢,我只是没想到遇见的时候,我还是会如此紧张。
就在一个春天,我在一个街遇见了一个女生,然后我们擦肩而过。
白云苍狗式的成熟不过是,对于失落的情绪一种默认。成长和衰老是难以抗拒的。人们的岁数不像公路上的公交车,你追我赶,它从一开始就被限定了。这种间距的前行似乎意味着,对方迟早要消失于你的视野。
很多时候,我不会想起很多想你的瞬间。也许是我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喜欢的事物,自己的喜欢方式。
我总会想,多年以后,我会遇见一个场景。
就在后来,我又认识了一个短发女孩,她不爱看书,但她喜欢啤酒,她知道玉林路街上哪家酒吧周几会打折。但也许她是在双林路的一家西西弗书店当着售货员。在我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坐飞机去了北京。
当我打开了房间的门,揿亮了吊灯。女孩看见两张床对放着,一张床边有一个带灯的床头柜。一只巨大的蝴蝶被光线一惊,飞离灯罩,在房间里盘旋。下面,传来不插电的吉他和钢琴微弱的声音。
有人轻哼着。
我爱你 想你 怨你 念你 深情永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
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
野百合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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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小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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