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堃被护士请出了病房,却留下了屋子里面面相觑的三人。
很少发脾气的田沁一碰到方堃就炸毛,这都源于方堃那张不把门的嘴,刚才让他这般表述,她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气得蒙住头不再说话。看来命里方堃定是自己的克星,要不然怎么两天内因为他受伤,再因为他伤口反复,怕是不能再让他出现在这里了。可是她又希望能看见他......
何夕示意覃嘉琦看看田沁是不是又难受了?垫着脚尖溜达到两张床中间侧耳聆听了会,用唇形说道:应该睡着了,人却小心翼翼爬上了何夕并不宽敞的床铺。
“夕夕,方堃这家伙隐藏的够深啊,连我都瞒。”嘉琦小心避开何夕受伤的左腿,轻声笑道。
“我真不知道。他喜欢开玩笑,我也只当是玩笑。”何夕红了脸,眼神掠过嘉琦探究的表情看向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的灰暗世界,天色已暗,也不知那个落荒而逃的人去了哪里?
“夕夕,虽然方堃这家伙看着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但人实在也没坏心眼。从小到大,我很了解他的。他喜欢你,所以才会用开玩笑的方式掩盖自己的真实情感,你要不要......”,不等嘉琦的话说完,何夕便坚决地摇着头。她本就是不喜欢开玩笑之人,更何况感情这种事情骗不了人,她心里的位置已经坐了人,再也装不下了。
“你怎么和沁沁一个态度啊!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哎,要是能把他俩任何一个人换成白韬该有多好?”这时候还不忘调侃自己来调节情绪的也只有嘉琦了。天天被她挂在嘴边的白韬早已不是秘密,只是她期盼的会有结果吗?这个怕是嘉琦自己都不敢笃定。
雪停了,目之所及的世界在霓虹灯的闪烁下显得虚幻飘渺,晶莹的闪耀着微弱的光。何夕轻轻地单腿挪到了窗前,北方的雪夜第一次让她感觉不真实,不知道是不是感觉不到冰冷的刺痛感,可为何内心深处却感觉在漏着风呢?
突然手机铃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宁静,何夕赶紧单腿蹦到了房间外,一看来电显示:爸爸。何夕犹豫着要不要再回播过去,电话再次响起,定了定神,接起了电话。
“爸,我刚才没看到手机,你......”。
电话那端嘈杂的争吵声突然静了下来,“喂,喂,小夕?你哪个回事哦?吓死爸爸了。”
爸爸一着急就喜欢带着方言快速讲话,只听见他对旁边讲了句,“通了,通了。”
“爸,你这会打电话有事吗?”现在的时间若不是受伤在医院,那铁定是在教室里上自习课,爸爸平时很少打电话的,挑这个时间?
“小夕啊,爸爸妈妈接到你们学校的电话,哪个才晓得你受伤摔住脚了?孩子啊,为啥子不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呢?”
拿着电话不知如何回复的何夕,艰难地挪了挪单腿站立的右腿,脚底细细麻麻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用左脚垫着地,试图缓解麻木的右脚。
“夕夕?你个犟妮子,又不是哑巴,受伤了咋不给我们说呢?这么大的人了,哪个这么不懂事?晓不晓得接到电话我们都要吓死了。”
“我没事。”何夕低着头看着厚重的石膏模具里露出的四个脚趾头,呆呆地挤在一起,她有些出神。对于妈妈突然的问话,她总是生硬地回避着,也许应了从小妈妈找算命先生说的那句,你和你女儿脾气不合。至于合不合何夕不知道,但是每次妈妈说这样的话时,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啊!”突然一个打横,努力靠墙支撑自己身体的何夕被抱了起来,直到走到尽头的长椅处,放她坐了下来,她才看清刚才抱自己过来的是年谨一,瞬间脸红的她,忘记了贴着耳朵的电话。
“干啥啊,一惊一乍的,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这是干啥,孩子不是受伤了不舒服吗?当妈的就不能好好说话?”电话那端爸爸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每次碰到她的事情,爸爸妈妈似乎总能拌嘴,何夕总是把这种归为是自己的问题,她除了沉默就是回避。
“爸,我没事,刚才不小心滑了一下,我这边有同学照顾,你,不用担心。医生查房了,我先挂了。”
不等爸爸有回复,何夕匆忙地挂断了电话。此刻她是窘迫的,因为站在自己眼前的那个人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离得那么近,刚才爸爸妈妈的对话想必他都听到了吧?
她暗自心里叹了口气,也罢。之前日记本里的秘密都被他知晓了,于他而言,自己又何来秘密可言呢?她烦躁地撑起胳膊站直了腿,看也不看他便想单腿跳着回走廊另一头的病房。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年谨一拽住了她瘦弱的胳膊。在自己的印象里,这个女孩一直都是偏瘦的。感觉一阵风就会被吹跑一样,可是手却怎么也握不住。
“不好意思,我只是累了想回病房。刚才......”。
“刚才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心。”年谨一明白,眼前这个女孩也是个被遗忘的孩子,只是努力的在装着大人。
“你和方堃?”只及他胸口位置的何夕抬起了眼敛,有意地盯紧他的眼睛,那双眼平静如水,他不过是好奇吧?
何夕退了半步,撇开他的手掌束缚,再次坐回了椅子上。钢制结构椅子的冰凉感让何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在走廊待了这么久,才感觉到风直直地往裤腿里钻,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你想知道什么?”何夕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自己完全无力招架,走了一个方堃,又来个他,她只想把自己缩进壳里,谁也不见,谁也不理。
“没什么,方堃都说清楚了。”
“嗯,那就好。也希望你能好好对田沁,她是个好女孩。”后半句“祝你们幸福”的话,何夕还是咽了下去,感情这回事,本就是两情相悦,幸福与否,岂是外人可评价的?
“我先回去了。不用帮我,谢谢。”丢下这句话,何夕快步跳着离开了。单薄的身体在肥大的病号服里上下窜动,本是可可爱爱的场面,年谨一却红了眼。
年谨一听出她话里意思,“好好对田沁?”,他自嘲地笑了起来,也罢,本就是不可能的两人,他这又是何必来折磨自己呢?她只不过是好哥们想要照顾的女孩罢了。
看见她推门进入了病房,年谨一转身下了楼买了些医生交代可以吃的饮食,未在病房停留便借口学校有事先行离开了。
何夕脑子里一团乱麻,家里电话已是让她自顾不暇,不知怎地父母会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至于年谨一,她暗自心底划了界限,虽然田沁未对她们明说,但终究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关于父母打来电话的事情,何夕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和田沁商量一下,果不其然,田沁又差一点炸了锅。
“该不是队长打电话给父母们说的吧?我完了。要不是手机摔坏了,我估计我爸的电话能把我炸飞,怎么办?怎么办啊?”田沁一激动,手不自觉地拍了下脑袋,疼得又是“哇哇”大叫。
“那怎么办?总不能实话实说被同学吓得滚下楼梯吧?我爸要是听见这话,怕是方堃......。”田沁看着一脸紧张的覃嘉琦,后面的半句话停了下来。
“方堃会怎么样?”
“嘉琦,你别乱猜了,沁沁一直不愿意告诉家里,肯定是想着如何把这件事情化小,对不?”何夕解围道。去过田沁家里,见识过她爸爸的威严和严谨,做为一名法高院的院长,田沁很是惧怕她爸,却又无比崇拜。
“放心吧。队长估计也就告诉家里我们受伤的事情,至于原因,肯定不清楚的啊。我晚上想想如何编个理由,睡了睡了。”田沁蒙住头,心里不停地打着鼓,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不会把方堃牵扯进来?如果在学校被处分了,是不是会被退学?之前那个总是捉弄自己的男生,后来就莫名其妙的转了学。还有,还有姐姐那件事......。
田沁鼻子酸酸的,探头想抽纸巾的手却被何夕轻轻握住,她笑着轻声说,没事的,我们都在。放松警惕的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天什么情况,等太阳升起了再考虑吧。
暴风雨总是要来的。尽管阳光普照,冷冽的寒风吹得人刺骨的疼。
这不,一大早伴随医生查房,队长,年谨一,身后跟着田沁的爸妈,乌泱泱地挤进了小小的病房里,原本并不宽敞的空间,连呼吸感觉都挤到了一起,让人局促不安。
还好,方堃没来,田沁瞅了一眼皱着眉头的爸爸。爸爸在听完医生说伤口没问题后,一屁股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开始了例行“询问”。
“怎么受得伤?”爸爸看看田沁,又看看身后的何夕,一脸地迷惑。要说自己女儿冒冒失失的田爸爸倒是认同,上次何夕来家里做客,文静且细心的她怎么也伤住了?
“爸,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田沁撇撇嘴,装出一副弱弱的表情,她知道爸爸最吃这一套。可她这句话吓坏了立在一旁的覃嘉琦,田沁不会供出方堃吧?她掩饰不住慌乱地看向年谨一,这家伙也不知道提前劝劝田沁,男人真是靠不住。她不竟担心起自己的发小了。
“何夕课间去拿教具,我在楼梯上突然跳出来吓到她了,结果就是她和我都滚下了楼梯。”听到这样的说辞让田沁妈惹不住地惊呼出声,“这要是伤个好歹来,怎么办?”田沁拉着妈妈的手笑着摇头,“你看我和夕夕都好好的啊。”
队长疑惑地看着田沁,又以眼神示意年谨一,好像在确认,怎么和同学反馈的不一样?年谨一也是一头懵,猜测到是想撇开方堃的恶作剧吧?
“田沁,你说的怎么和大家反馈的情况不一样?不是方堃......”,队长之所以通知家长,主要是想在她们出院前搞清楚事情经过,以便对系里有个交代。
“队长,方堃当时本想抓住我,哪知我脚一崴带倒了何夕,他根本拉不住,看到我们俩的惨状,吓坏了。”田沁一面补充道,一面对着何夕眨眼睛确认自己的话,何夕也忙不迭地点着头。虽然她不明白田沁为何没有说实话,但她本意也不希望方堃受到处罚,还是田沁反应快,如果是问道自己,怕是难得考虑这般周全。
田沁这话一出,一旁的覃嘉琦暗暗松口气,连忙发了一条微信,简短编了几句话发给了方堃。她害怕那个人自己去找队长坦白再落个处分。
虽然队长和田沁父母并未再询问,只是斥责了田沁的行为,让她向何夕道歉,也表示会负责何夕的所有医疗费用支出。队长要求何夕当着大家的面给父母打电话告知一下情况,这让何夕面露难色。
好在田沁爸妈以有会议为由打破了何夕的尴尬,送走了一行人后,病房里的三个女生长舒了一口气,田沁还没来得及高兴,田沁爸爸的一条信息让她捻住了笑容:今天你虽未说实话,想必有自己不想说的理由,但爸爸不再追究,只是下不为例,照顾好自己和何夕。
这条信息田沁默默地删除了,原来她以为的小聪明在爸爸那里,不过是小儿科。也罢,总算是蒙混过关,她守护了自己的心意便好。
一周以后,在医生的建议下,两人终于回到了学校,只是一个人脚还打着石膏,一个人是头缠绷带,两人一度成为学校的亮点人物。
自从上次医院沟通后,队长对于此次事故的处理结果并未对外公布,只当是两人嬉戏打闹,被私下要求写3000字检讨就算处罚了。
而队长单独约谈了何夕,把自己和她父母沟通的情况跟何夕聊了聊,原来自己的妈妈在听到我受伤的消息时,电话那头哭出了声,甚至一度催促着何夕爸爸过来看看。
何夕从未想过,妈妈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担心流泪,她梗在心里的那根刺是妈妈亲手插进去的,怎么现在?她想不通,也不知如何回应。
队长笑着拥抱了何夕,有些事,也许长大了就会明白。不过,不用急着长大,时间是有记忆的。
这段话,何夕在大学毕业4年后才终于明白,跨过成长的河流,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方堃欠了田沁一个大大的人情,他恨不得24小时待命予以偿还,从病号餐到后来301宿舍的零食,再到月度卫生轮值,他乐此不疲,嘴里依旧哥们长哥们短的调侃。
至于他之前提及的4人联谊,虽未再言明,但好像约定俗成的几个人形成了一个小集体,只是4人变5人,因为覃嘉琦认为自己是重要的一份子,她才不管自己是哪个人眼里的电灯泡,只管负责亮就行。
若不是偷听了学期末的那通电话,也许覃嘉琦对待感情就不会那么固执了。
学校通知放假的最后一天,方堃拉着年谨一去给301的几个女生搬行李,放置在桌上年谨一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白队,而那一串并不显示的电话号码,让覃嘉琦心漏掉了好几拍。
试图不再想起的那个人,怎么会突然来电?为何年谨一和白韬有联系?他现在在哪儿?覃嘉琦心里一万个问号,在看到年谨一匆忙出去接听时的小心谨慎,她也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白哥,我刚才去帮她们搬运行李了。”
“嗯,下雪了。今天可以离校了,放心,我和方堃会把她送到家的。”
“她,没说过什么。”
“好,保持联络,注意身体。”
简短的几句对话,覃嘉琦都能猜出那边电话里的问话,干脆利落地直奔主题,只是他们口中的这个她,是自己吗?嘉琦忍住想要上前抢过电话的冲动,现在终于有了他的讯息,这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最大的希望,不是吗?
还有一年半,她在心里倒计时。
不知是因为不舍离别,雪持续下了近2天才慢慢转停,路面上已有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拉着箱子归家心切的学子们没有心思再似上次那般打雪仗了,雪地上留下一串串箱子的拖痕和脚印。
年谨一依照电话里的承诺,直至把覃嘉琦送到小区门口才离开,而方堃却提出让年谨一护送何夕回家的要求。在方堃的心里,早已默认何夕是自己的潜在女友,所以为女友安排是他应尽的责任,只是他没有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能委求于这个面冷心热的年谨一。
自上次医院里他们因为何夕,田沁的问题发生过不愉快之后,再未提及。而这次方堃却当面提出这种要求,一时间让年谨一怀疑,是不是自己隐藏的秘密被他发现了,眼神里难掩的慌乱。
“你们不是老乡吗?都在一个县城,多方便,这雪天路滑,她这脚我担心别再有后遗症了,所以......。”
“明白,我会把她安全送到家的。”
“你别敷衍我啊,我可是会给何夕打电话的。”
“不放心的话,你去送?”年谨一挑衅地问道。
“我要不是老爹另有安排,我真愿意送。哎,老天故意捉弄我啊!”年谨一不等他感叹完,摆了摆手离开了。
宿舍里,何夕挨着暖气片跺着脚,放假前屋里最后的一点温度,也随着锅炉不再供暖也要消失殆尽了。田沁笑呵呵地把暖手宝放在她手上,我爸妈要开车送你去车站,咱两得等一会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田沁紧挨着何夕坐了下来。
何夕把暖热的手捂住了田沁来回揉搓的手,轻笑道,“你说,我听着。”
“就是,年谨一……”,何夕的电话突然响了,来电显示,“年谨一”。
何夕迅速按下了拒接键,略为尴尬地看着田沁,而田沁也是憋红着一张脸,好像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自己的话。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田沁一把抢过手机,开了免提。
“何夕,行李收拾好了吗?稍后我到宿舍帮你拿行李,咱两一起回家吧?”电话这端田沁一脸坏笑,明明刚才看到电话时,她的表情?何夕伸长手臂想抢过来挂断,却被田沁抢先开了口,“我送你们啊!”
电话那端没了声音便被挂断了,估计被田沁这一嗓子吓到了。原本最近年谨一有意避免单独和田沁接触,就是怕误会加深,但是好像大家的重点都不在他们是否独处,而是已经默认这种关系。这让他头疼无比,而自己偏偏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只能先这么拖着。
何夕怕田沁误会纠结着如何解释,她也不清楚为何年谨一突然说要和自己一起回家?怕是这种突发情况,任谁都说不清楚。
“沁沁,你和小夕赶紧出来在校门口等着吧,我和你爸爸10分钟左右到。”田沁妈妈的一通电话,打乱了何夕的措词,她却又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开始提行李。而楼梯口处,身着轻便羽绒背着双肩包的年谨一已经等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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