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
“莺莺,莺莺”。白鸽透不过气了。她咬着牙,硬生生地把心底最深处涌出的呼唤,挤压成悄声的呜咽,“宝贝,想妈咪了?妈咪在、妈咪在这儿。”
白鸽怕泪水打湿护目镜。眼前白茫茫,会延迟手指的灵动,而这会大伙都恨不得多有一双手,再加快检测进度。
三天前,白鸽随广湛市医疗队飞抵石坊市。石坊市今年疫情出现反弹,元月份前十天就确诊了三百多例新冠患者。由外省各市组织的医疗队,一到石坊市,立刻投入全员核酸检测工作。他们要与新冠病毒拼速度。
医院组建支援队时,白鸽抢先报的名。
“去年你参加过武汉战役”,带队的院领导摇摇头。他不看名单,烂熟于心的样子,“坚守两个多月。这次不再考虑你”。
“我有经验,更能发挥作用”。白鸽抓住队长的手臂摇晃,“武汉也是您带队呀。这次您又挂帅,带老兵嘛,老兵有经验”。
丈夫知道白鸽的小秘密。他们的女儿莺莺,去年来到的石坊市,跟着爷爷奶奶,秋季上的小学。期间,他们在广湛与石坊飞来飞去,就为陪一陪女儿。小人儿却善解人意,反过来劝他们回广湛:“妈咪有病人。他们需要妈咪。”说着就有哭腔了。
石坊市疫情爆发后,他们的心悬在半空。爷爷奶奶宽慰他们,各项指标查验正常,莺莺和同学们在家里上网课,一直居家隔离,等等。白鸽还是揪心,梦里哭醒过。
出发的前晚,丈夫猴急的抓耳挠腮,早早的洗刷一通。从后面搂住白鸽,凑上满脸胡茬子,呼吸急促:“小白鸽、小白鸽,一飞就得一两个月。”见她心事重重,又劝,“去了石坊,抬脚就到莺莺跟前了。别担心。这个你比我还懂”。白鸽扳过他的脸,直视着,说:“去年参加武汉会战,我就一个心思:救命、救人。这次报名后有点不踏实。你实说,是不是自私了?”
那个夜晚热烈。白鸽觉得会一生难忘。缠绵着,他说了很多很多。他说,谁也不是生而伟大,谁也不会生而无私。但是,又都可以高尚,又都可以卑鄙,往往一念间。只要向善,只要知道灵魂的寄宿处,一路奔走就好。丈夫是几家网媒的特约作者,专写游记。他记录,他也思想。
“看到我们的宝贝了。”白鸽想,这是今晚与他视频连线时要说的第一句话。刚才白鸽抬头张望了一下。长长的队伍中,那个怯怯的小小的身影一下就勾住她的眼睛。是她,是莺莺,千真万确。她跟着爷爷奶奶来做核酸检测了。白鸽来后,不便擅自去爷爷奶奶家。虽然每晚通电话,但没告知莺莺,妈妈已经来到石坊了。莺莺的突然现身,让白鸽几乎忍不住哭泣,没有以前那种久别再见的狂喜。疫情肆虐,心头上还压着沉沉的石头。白鸽定定神,决定还是不让莺莺知道实情。坚持一下,击退疫情后,妈咪再抱起莺莺!
“谢谢阿姨。再见阿姨!再见!”是莺莺,是自己的宝贝给她这个“阿姨”道谢!莺莺与爷爷奶奶没有想到,也没有认出裹在臃肿防护服里的是自己。他们都已取了咽拭子样本,正向工作台后面的工作人员告别。白鸽从医,莺莺从小就不惧白大褂,反而亲近一袭白衣的天使。白鸽透过护目镜和面罩,用着力气,紧紧盯着女儿。她还是那小样子,嫩嫩的圆脸,微翘的鼻头,张嘴笑起时会露出小酒窝,只是脸庞上浮着一层胆怯。
“莺莺不怕,不怕”。白鸽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泪光里,那个裹在鹅黄色羽绒服里的怯怯的小小的身影,一步步走向模糊。白鸽想向着那个背影大喊:
“宝贝不怕。妈咪在这里那,妈咪的战友在这里,我们都在。我们会打垮疫情。一定,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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