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便不由得想起了四哥,粗略算来,四哥去世已经差不多有两年了吧!说实话,日复一日忙于搬砖的生计,风里来雨里去,往往是早出晚归,因此具体是多少日子,委实记不清了,然作为他的一个堂弟,每当因物或事而谈起他,心里还是有一些愧疚的。
四哥走了,这算是一种彻底的解脱,肉体也好,精神也罢,尽管他还是那么的年轻。或许,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他至少不会再去忍受那些病痛的反复和孤独的折磨。在那个世界里,他也一定能够与曾经疼爱他的娘亲,再度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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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四哥生下来原本是康健的,但由于早期滥用各类药物而导致了脑瘫、癫痫等各类病症,以至于后来,他的身体完全垮了,免疫力持续下降,形体也越来越瘦削,肌肉萎缩而导致不能安稳地站立,后来口舌也不能言语,只能久卧床榻,直至他艰难地走完这一段生命的旅程。
如今,再回头看看四哥,这“平凡”的一生,大有一种“求生不得而求死不能”之无奈,可谓是“黑暗”,“黑暗至极”啊!
倘如人生如此地惨淡和无奈,至少我是不敢去想象的。对于这样骨感得不能再骨干的现实,我想四哥内心的痛恨要多过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吧?而如今四哥已是驾鹤西去,其中的酸甜苦辣,便是无从可知了。
抛开人生哲学的大命题,四哥几乎像是空气,毫无存在感可讲,无论是家,抑或是国。当然,他少时便立下的那些梦想,或大或小,则更不可能去实现了。
四哥属于“宅男”,一生出门串户的次数,可谓是少之又少,即使彼此之间离得很近,不过一两百步之遥,但那一种人生的“有心无力”,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四哥脑瘫,因此认知难免有些缺陷,但他是一个爱学习的人。早年,每当去大爷家找他玩耍,总能碰上四哥趴在那一张又高又大的书桌上读书、写字,虽然纸上的每一个字,往往是大小不一,甚至可以用“丑”来形容(小脑萎缩难以掌握平衡),但他仍是一丝不苟地坚持,一遍遍地去读,一遍遍地去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后来,因他身体的恶化而不得不舍弃。而他那本不知从何处借来的小学课本,也已是被他一页页翻看的破败不堪了。
鸟非人,但人如鸟。一只鸟儿在笼中呆久了,无论是被照顾得多么体贴,它也时常是会被”闷坏“的。试想鸟儿都需要一片自由的空间,而作为一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四哥生前身体还算是硬朗的时候,偶尔也会出来串串门,透一透空气,跟左邻右舍,乡里乡亲,打打招呼,唠唠闲嗑。虽然他一走起路来,也如他的字一样“丑”,前后左右的打晃、摇摆,好似世上的醉酒之人一般,甚至也会因此磕碰或摔跤,皮青脸肿,但他总是一副痴痴地“傻笑”。
对四哥来说,这个世界自始至终就充满着新鲜感,哪怕他只能尝试着走出家门几十步或者几百米,但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个更大、更新的世界。
俗话说,好奇会害死一只猫儿,虽然用在此处有些不妥帖。然而,现实里的四哥,也像一只“猫儿”,常常因为他的那些“猎奇”,而闹出过很多让人啼笑皆非的糗事。这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要算过年前的那一次了,距今大概已有有十多年了吧。
那时候,乡村的年味要比现在更浓,也更值得让人去怀念和回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期盼着新年的来临,而大人们也往往是东一棒槌西一榔头,忙得不亦乐乎。
那时候还在老宅,作为“主厨”的父亲,那天也是特别地忙乱,既要忙着蒸过年的馒头,又要时不时地来屋里处理一下新到的猪下水。那时,屋里只有我和四哥,而我正忙于“专心地”看电视,那时候电视频道还很少,但却仍让年幼的我,十分地沉迷。然而不久,“噗通…”一声传来,回头再看身后的四哥,已是一个人跌坐在偌大的水盆里,惶然失措,一脸的不知如何是好。原来,四哥正在”偷拿“父亲放在桌上的烟卷,想要私下偷着尝尝香烟的味道,但碰巧赶上了父亲进屋,惊慌下便倒退不迭,因此不慎跌坐在了盛着猪下水的大盆里,血水四溅,弄得四哥一身的狼狈,那个场面至今想想,仍让人有些不禁捧腹。因此,那年过年拜年的时候,四哥特别地“老实”,见到父亲,更是比以前“恭敬有加”,而其中的原由,如今则只有我和父亲知道了。
后来,外出求学,搬砖在外,回家见到四哥的时间更少了,那时四哥已是重病缠身,卧床不起,身体佝偻得像一只被烹制的活虾,身边一台收音机相伴他的左右。四哥特别喜欢戏曲,口舌尚且能言语时,甚至还能即兴唱几句,字正腔圆,有板有眼,作为一席听众的我们,会不时地“赏”下掌声来,因而也“惹得”他唱得更加地卖力。如今想想,或许就是在那昔日短暂的时刻,四哥找到了他在这个世上的一种存在感。可惜后来,他的病情严重恶化了,虽已是不能再唱戏了,但他喜欢的戏曲却一直在他床头边上播放,反反复复,几乎从未停止过。
两年前,四哥走了,似乎是晚上的十点左右。听大爷报丧说,他走得很安详,但我没有见到,就算是那时候有机会,我也是不愿意去见他的,这一种生与死的告别,对我来说仍是那么的沉重,尽管我已经见过或经历过了很多次。
四哥,一个在村里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他的葬礼很简单,也很安静。他的坟冢坐落在河西的土岭上,旁边是比他去世稍早一些的娘亲。而他的面前是家乡的母亲河,长长的,弯弯的,一眼望去,秀美的风景一片。
远处,大桥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祭祖的鞭炮之声,时时传来。
四哥,您前世的孤独,此刻已随风远去!
哲夫18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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