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父亲的生日

一个父亲的生日

这是友人X和我说的事，他说：

昨天夜里，父亲夜不归宿，后来在一个群里，看到父亲的朋友在给他过生日。

X并不知道父亲生日具体是什么时候。他记得好像是农历8月15日，但不确定。前几天，他帮父亲买火车票，才知道父亲身份证上面的生日是9月13日。

这并不表示X没有给父亲过过生日。每一年，母亲都会告诉他和两个妹妹：后天是你爸生日，你们要不要表示一下。

母亲提醒后，兄妹三人会有各自的方式给父亲准备礼物：X和大妹一般会给父亲买衣服，小妹一般会在便利贴上写上动人的祝福语贴在家里的窗子或者墙壁上。

父亲的生日，一般都会收到兄妹三人的礼物。早些年，母亲在9月的某一天突然把晚菜做得丰盛了，也许就是因为那天是父亲的生日。

后面大家渐渐长大了，就很少在一个饭桌上给父亲过生日。

每年的模式都是母亲提醒，准备礼物，父亲收下。如同程序一般。

大概是因为，长大后的孩子，更懂得爱与恨吧。

X说，大概上中学以后，十二年来，父亲从来没给过家里的任何人过生日。对父亲而言，家庭更多就意味着每年的学费、每月的房租水电费，还有就是生活费（早在母亲不得不重新上班补贴家用之后也就断掉了。）

说到儿女，也许更多是他对外的谈资，三个又乖有听话的重本的孩子。

比起家人，父亲更喜欢和他的朋友交往，也更喜欢把感情倾注给他的朋友们。

X说，他和两个妹妹都摔破过头。头破血流，血流不止。每一次，父亲都在场，但每一次，带他们去医院的都只有母亲一个人。

X说，有一次父亲带上家人和朋友出去玩，超载，碰上交警。父亲让X下车沿着高速公路走到终点。话说完，父亲开车往前，绝尘而去。

X说，只要是朋友有事，只要是朋友不方便，父亲都会优先为朋友考虑。X考上重点大学的时候，同学都是家人陪同，只有他是一个人拖着2个麻包袋艰难的搭车去学校。

后面，父亲的朋友的孩子考上了专科。X的父亲二话不说开车去陪他朋友的一家陪了一天。

以前，年纪小，不知道爱恨。后面长大了，才知道恨。

恨父亲，也爱父亲。

恨的理由太多太多。

爱的理由，找不到。但就是爱。

所以X说他才明白“心累”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就是你咬牙切齿的骂，但是还是会心疼。

长大后的孩子，与父亲的距离的沉默而遥远的。每一次回家，很不希望他在家。但是他真不在家了，又觉得心里有种难过。想着他的无情，自己偏偏有情。最是难受。

所以，今天小妹在兄妹三人的群里说到父亲的朋友在给父亲过生日的时候。大家的心里都被一根针深深的刺痛了。

多可怜的父亲！多可悲的父亲！多可恨的父亲！

大家一边在群里骂，一边商量着给他准备礼物。

X说，年纪大了，父母都在催婚但他一直不想结婚。

他说，因为结婚后，就会被催着要孩子，但现在的他，不敢要孩子。

他受着父亲的影响，特别害怕自己成为第二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每个月对于家庭，只有金钱上的义务。

我拍拍X的肩膀，我说，你缺失的父爱并没有让你成为一个残缺的人。相反，你变得更加的圆满。你应该感到庆幸。很多人因为残缺的爱而背负上残缺的一生。所以有了很多悲伤的故事。你没有。你知道你缺失的东西，你想办法去不足它。你父亲不爱你，你学会自己爱自己，从小就懂事和独立，又是学霸又能挣钱。如果你的父亲什么都给你，或者，你就不会成为今日这样优秀的你了。

X沉默。我知道他的心思。再怎么怨，你没有办法改变事实。既然如此，就换个思路，让自己心里轻松点吧。

X不说话，只是拿起酒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