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哥的苹果

今天，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一个空的食盒品里装着许多的10元钞票，倒出来数了一下，共有36张。我记起了一个老头。

说起老头，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只是长得比较老而已。岁月染白了他的满头发丝，也在他的额头犁出许多皱纹，两只手糙得很，一身的工作服总是脏兮兮的。每次他见我满脸堆笑。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厂子的食堂里。厂子供早饭和中饭，晚饭需要自己买。食堂不收现金，只要微信或淘宝转账。一荤两素是10元，两荤一素是12元，三荤是15元，当然还有更好的饭菜，价钱不等。

一天晚上下了班，我进了食堂，准备扫码付款。在我身边一个声音响起：“老弟帮我扫个码吧？我不会玩微信！”我转头看，是一个工友手里举着10元的钞票，一脸谄媚地看着我。旁边柜台里的收银人员也对我说：“帮帮他的忙吧，老头怪可怜的！”此时，食堂里就餐的已经有很多人，很显然，这个老大哥应该是在我之前求过别人，但是没有成功。

我从来不花现金，要这10元钱放在兜里丢了可惜，就对他说：“我也用不着现金啊！”那个老大哥表情很失望，正要转身离开。我于心不忍，便说：“我帮你扫一下吧。”

老大哥赶紧又把10元钞票递给我，满心欢喜连声道谢。就这样，我有了第一张10元钞票。一开始我是放在上衣的兜里，后来觉得怕丢，就夹在了手机壳里。

第二天的晚上，我再次出现在食堂的时候，那个老大哥又适时出现了。他把手里的10块钱钞票举得高高的，脸上笑意十足，仍然要我给他扫码付10块钱。这次我没有说什么直接帮了他。我的手机壳里有了第二张10元钞票。

从此以后每天晚上在食堂，老大哥都能够在我踏进门将要扫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的身边，我们似乎达到了默契，他递过10元钞票，我接过来夹在手机壳里，再给他扫码付款。他拿着一张打印的凭证，高高兴兴地去分餐区领取他的一荤两素，外加一盒米饭或者是两个馒头。

手机壳里装不下太多的钞票，每隔几天我就把钞票放在一个空的食品盒里。

有一天晚上由于工作的原因，我晚下班了两个小时，当我到达食堂的时候，诺大的就餐区寥寥数人，而老大哥便是其中之一，他看我进来了便高兴地迎过来。一看见他，忽然觉得没有及时帮他付款，心中竟有些自责。我和老大哥来到收银台前，我对收银人员说：“我今天下班晚，你就不能帮他扫一回吗？”收银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她的目光和我对了仅仅那么一下，就红了面颊低下了头，打印出一张10元的付款凭证递给老大哥。

我和老大哥渐渐熟悉了，了解到了他的一些情况，他已经60岁，刚入职到厂子不久。我还知道他家里条件不太好，老伴儿身体有病仅能勉强自理。有一个儿子，娶媳妇的时候花净了他的钱。

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我下了晚班，到食堂里照常去吃饭，这一次很意外，居然没有遇到老大哥。我心中有些纳闷。吃完了饭迈出食堂，正要到公寓的时候，旁边墙的角落里坐着的一个人站起来，朝我招手。我一看正是那个老大哥，我对他说：“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去给你扫码。”老大哥脸上依然是友好的笑容，他忙说：“不用了老弟，我今天已经吃过了。”他又补充了几句话：“老弟，我儿子碰折了腿，儿媳妇不照顾他，我需要回家。今天已经办完离职手续了，我到厂外买了点东西，准备明天回老家了，顺便就在外面吃了。今天晚饭我花了18块钱，我也奢侈一回！”他突然爆了一句粗口：“tmd我省吃俭用一辈子，老天爷也不照顾我，老了老了的，老伴有病也就罢了，又让我儿子折了腿！”说完脸上笑的十分难看。

和这位老大哥聊了一会儿，安慰了他几句，临分别的时候，他突然把手里的一方便袋苹果塞给了我，转头就小跑着不见了。

看着他佝偻着腰，跑起来时笨拙难看的动作，心中感慨良多。

我本没有帮他什么，就是这样一个省吃俭用的老人，临走了，可能这辈子都不再相见的时候，居然给我买了这么多的苹果。

人的讲究是骨子里的。

我很自责，相处的这一个月里，我居然没有请他吃一次饭喝一杯酒，我居然没有和他深谈一次，我也没有加他的微信，更不知道他叫什么。

我也是从苦难中走来的，和这样的人更容易产生共鸣。我把36张钞票捋得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

我只能把这一打钞票融进我的文字里，来纪念一个底层的不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