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

先生翻动着铲子，在他的小花园里摆弄着各色各样的植物，他瞄上了一棵金桂，准备花些心思嫁接过来，趁着清明前的雨还没来，趁着对方还愿意割舍这么大条的桂花树。

他很喜欢桂花那份清香，那是他在校园生活里最棒的回忆了，他还记得第一次约会选的地方就是大学里那一列桂花树的校道里，他半倚在黑漆漆的灯柱下，牵起那人的手，眼神中的真诚与热烈富有感染力的在那人的心中奏动旋律，可他说话的调子永远那么隐忍克制，想来是花香一直在提醒他保持理智吧。

毕业季也同样是离别季，年轻的恋人告别对方后，各自奔向自己的远方，走是走的干干净净了，可藕断丝连的感情依旧在夜里此起彼伏，刚毕业那会，先生尤其忧心那人的近况，找了份不太好的工作，而且尚处于实习期的那个年头，便横遭变故。

那场变故说来也带些乡村式的浪漫，即使是悲剧，读来也如十二月的暖阳般温润。那也是发生在清明节前后的事情，白天田垄上劳作，偶尔找闲空去做些散工的父亲，与在家中处理大小事务的母亲，这几日都做着过节的准备，早早将贡品和要烧的纸钱拾掇好，沿路的湖光山色，花木繁茂，风景虽美却也一如往常般普通平常，只是他们，是最为天然的艺术家和土地的雕刻者，总有被一方水土滋养出的灵性，发现了一片未曾涉及的瓜果园。

那里有着荔枝树，桂圆树，黄皮，百香果，树葡萄等等，熟知时令的他们，暗暗感慨：

“今年是大年，雨水迟迟不来，等到五一那孩子回来的时候，鲜甜的荔枝龙眼会吃不完吧，光是想想那些品种，黑叶，糯米糍，桂味，就够让人流口水的了。”

“我们穷穷的，倒也养出了位大学生哦，只是好久不见了，好想摸摸她的脸。”

他整理了想说的话：“老婆，看着她，我想起你年轻的时候了，那会还没摩托车，你牵着牛从隔壁村嫁过来，明明认识也不久，也还挺怕生的，过门以后，阿妈老是喊你干着干那的，我也是挺糟糕的吧，让你过来受气了。”

她笑笑，满不在乎的抱着他，摩托车在乡间的小路上疾驰，贴近的温度却说明了一切。

“我没关系的，倒是那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希望她能撑住呀，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哭着鼻子回来对我撒娇的才好，哭的稀里哗啦的可嫁不出去。”

若然悲剧发生时是带着欢笑的，那么发生之后的结局必定是凄美而难以启齿的。

只是那场迟到了许久的雨突然来了，然后他们突然的遇上了车祸，然后其中一人突然的离开了，那孩子，那人，她，哭泣声在雨里成了透明的，空灵的，仿佛被抹消掉的。

“我不懂啊，我不管啊，为什么啊！！！？”无数次的喊道，直至声嘶力竭。

那天晚上，先生急忙忙的赶过去，却在半途病倒了，他不得不返程，却托人带了一碗汤和一番话：“这是一个宁静的小岛，亮着一盏梦幻的小灯，我搭了一个温暖的小屋，这里有简单的桌椅，碗筷，开开心心的喝碗汤吧，不然没机会再回去闻那桂花香了。”

时隔数年，也即是现在了，先生嫁接完那棵金桂以后，背后响起了轻轻的声音。

“啊聪，我带了些水果，你尝尝吧。”

“开开心心的吃些水果吧，已经没机会再回去见亲爱的爸妈了，却有机会再闻桂花香。”

先生面对满面光彩的她，笑着笑着，眼圈溢出了泪花，而她也是，被眼泪浇灌着，那种晶莹的液体，虽然苦涩，却有着流于真情的被爱包裹的柔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