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郑重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文/欣然
(一)
"脚夫"的生活很困苦,走南闯北,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一走就是十几天甚至数月、数年,全凭两只脚谋生糊口。润生的祖辈都是靠给人赶脚谋生糊口。
年关将近,到陕北帮人赶脚驮盐的脚夫陆续赶回了家,可是润生的父亲还不见回家。“你大大(当地对父亲的称呼)怎么会不见回来,往年到这个时候早都回来了,不会出事了吧?”这样的话的娘一天能念叨八遍,润生也着急,他常常帮母亲干完活,就带着弟弟妹妹向远处张望,希望父亲能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往年到这个时候,父亲早就赶脚回来了,他们一家人围坐在父亲身旁,一边听他讲赶脚途中遇到的趣事,一边品尝着父亲从定边带回来的油馍馍。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啊!润生和弟妹们盼望着父亲早点回来,一起重温那幸福的时光。
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也一天天落空。润生的心直往下沉:难道父亲真的出事了?他才刚满40多岁,正当壮年,肯定不会出事的。母亲让润生找邻村经常和父亲一起赶脚的张二叔家和拴柱家打问消息。润生到那两家看过后,告诉母亲他们也没有回来,娘心里这才稍微安稳下来。
可是这样安稳的日子没有过几天,一个坏消息像炸雷一样传到了润生家:父亲真的出事了。这个消息是先赶回家的拴柱告诉润生娘的。
原来由于马上要过年了,润生父亲他们为了早点赶回家,就日夜兼程,累了就在路上稍作休息,饿了就吃自带的干粮。好在他们几个都正当壮年,身体还能吃得消。
一个漆黑的夜晚,由于太累,润生父亲一脚踩空,从山崖上掉了下去,等同行的人在山崖下找到他时,发现他的右腿骨折,头部也严重受伤。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中,同行的人只能抬着润生的父亲上路了。他们一路打听,终于把润生的父亲抬到一个老中医开的诊所,医生对润生父亲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建议他们赶快送病人到医疗条件好的医院进行治疗,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大家在一起商议后,决定兵分两路,留下张二叔和一个年长的人想办法送伤者进医院治疗,其余的人跟着拴柱继续赶路,一边给东家交货,一边回家给润生家送信。
得到这个消息后,润生和娘十分着急,连忙到亲戚邻居家筹钱,准备给父亲治伤。可是还没有等他们筹到钱,张二叔他们回来了,带回来了更坏的消息,润生的父亲由于头部伤势过重,还没有来得及送到医院,就去世了。
听了张二叔的话,润生娘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润生和弟弟妹妹趴在娘的身上大哭起来,好不容易才唤醒了他们的娘。
润生家族的长辈及亲戚们得到这不幸的消息后,都纷纷赶了过来,帮助他们家料理润生父亲的后事。
(二)
父亲过世后,润生家的生活失去了依靠,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看着整日落泪的母亲和四个骨瘦如柴的弟妹,润生决定继承父亲干过的营生——当脚夫。
母亲坚决不同意,润生的父亲就是死在了赶脚的路上,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当脚夫了。况且润生不满十八岁,他的肩膀还很稚嫩。
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倒了,靠赶脚维持生计的润生家失去了生活来源,今后靠什么生活呢?天气干旱,家里的薄田打不下粮食,装粮食的瓦缸就见了底,靠吃野菜度日已经有些时日了,一家人饿得皮包骨头,眼看就要饿死人了。迫于无奈,润生母亲还是十分无奈地答应让润生去当脚夫,挣钱养活家人。
几天后,润生跟着和父亲一起赶脚的几个人上路了。临走前,他的娘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又把他托付给张二叔和拴柱。生怕他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一路上翻山越岭,风餐露宿,润生的脚掌打了好几个血泡,痛得他走路一瘸一拐。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父亲当脚夫的艰辛。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同行的张二叔对他说:“孩子,每个人开始都会像你这样,走几趟脚磨出老茧就好了。”他正和张二叔说话间,一阵悠扬歌声传入他的耳朵: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三盏盏的那个灯,
啊呀带上了那个铃儿呦噢、哇哇得的那个声。
白脖子的那个哈叭呦、朝南得的那个咬,
啊呀赶牲灵的那个人儿呦噢、过呀来了。
你若是我的哥哥呦、招一招的那个手,
啊呀你不是我那哥哥呦噢、走你的那个路。
润生寻着歌声向前望去,只见对面山涧里有几棵桑树,有几个女子正在那里采桑叶。看见他们过来,其中一个女子对着他们唱起了山歌,其余几个嘻嘻哈哈的戏笑着、打闹成一团。张二叔告诉润生:“进入陕北地界,经常都能听到山歌,经常赶脚的人 也会吆喝上几句呢。”张二叔刚说完,同行的栓拄唱了起来:
这 么好的妹妹见不上面,
这么长的辫子探不上天,
这么好的妹妹见不上面
这么大的锅来下不下两颗米,
这么旺的火来烧不热个你
三圪瘩的石头两圪瘩砖,
什么人呀让我心烦乱。
栓柱一边唱,一边向山梁上招手,还对润生开玩笑说:“兄弟,快招手,这里的姑娘可漂亮呢,给你找个陕北媳妇带回去。”同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润生还是个孩子,第一次有人给他开这种玩笑,羞得他一下子脸红到脖子根,看到他的样子,大家笑得更响了。歌声、笑声,使大家旅途的旅途的劳累顿时一扫而光,每个人都加快了步伐。
黄昏时分,润生他们终于在一个车马店住了下来,安顿好骡马,他们跟随主人进入一个窑洞。让润生奇怪的是窑洞里的那张大炕,从门口一直到窑洞里面,足足可以住二十多个人。已经有好多人入住了,有的坐在炕头一边抽烟一边拉家常,有的躺在炕上打起了呼噜,他们几个被安排住在最里面。放好行李后,张二叔带着润生来到院子里,吩咐店主给他们做饭,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一顿热乎饭了。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饭菜端上了桌子,每人一大碗荞面饸饹,大家都埋头吃了起来。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润生抬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抬着一桶水从门外走进来。那个稍大一点的女孩子长得真漂亮,高挑的身材,白里透红的脸蛋,乌黑发亮的长辫子垂在脑后。润生心想:“栓柱说得没错,这里的姑娘长得真漂亮!”那姑娘看见润生看他,低着头红着脸进了屋子,再也没有出来。
张二叔看到润生盯着人家姑娘不住地看,就对他说:“那女孩子叫大凤,她的妹妹叫二凤,她有三个弟弟,年龄还小,父亲又好吃懒做,她的母亲很能干,开了一个车马店,大凤和妹妹帮助母亲操持着车马店,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不错”
晚上,睡在大炕上的人一个个都进入了梦乡,呼噜声此起彼伏,润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长这么大,从没有失眠过。一闭上眼,大凤的影子总在眼前浮现。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三)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润生他们驮盐归来又住进了大凤家的车马店。上次见到大凤后,她的影子就像刻在润生的脑子里一样,总让他挥之不去。这次又有机会看到大凤了,润生心中的那个高兴劲儿,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拴柱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打趣他说:“兄弟,店主家女儿把你的魂勾去了吧!”逗得同行的人哈哈大笑。
卸下骡马身上驮的盐后,润生和拴柱牵着几头骡子来到了后院喂养牲口的圈里,他们刚把骡子拴在槽上,只见大凤和妹妹抬着一桶水过来了。拴柱连忙用手捅了一下润生:“快看,你的心上人来了。”润生一抬头,正好和大凤打了个照面,顿时,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原来上次见面后,大凤也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英俊的小伙子,这几天也是度日如年,盼着润生他们回来见面呢。大凤的心思没有逃过妹妹二凤的眼睛,当她看见润生他们住进自己家的店里后,悄悄地告诉了正在帮妈妈做饭的大凤,他们这才抬着一桶水来到了后院,名义上是送饮骡马的水,实际上是找机会见面里。
拴柱看到他俩因为自己和二凤在场,有话不能说,只能眉目传情。他忙笑着对二凤说:“快给我们准备吃的吧,饿死了我了。”说着两人离开了后院。
润生对大凤说:“大凤,这段日子你过得好吗?”
大凤嘤嘤地哭了起来,润生顿时慌了,忙问:“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大风说:“我大(父亲)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稍有不顺心,对我母女不打就骂,日子过得很不顺心。”
润生说:“你不要哭,等我好好挣两年钱,向你父母提亲,娶你回去给我当媳妇,我一辈子不会让你受苦的”
听了他的话,大凤说:“那是不可能的,你们家那么远,我的父母不会同意我嫁那么远的。”
润生说:“我会想办法的,这辈子我的心里只有你了,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听他这么说,大凤破涕为笑:“那我可等着你呀!”
两人正说得火热,只听见二凤快步走来,悄悄地告诉大凤:“大(父亲)回来了,没看见你,正发脾气呢,快走!”
大凤连忙提起水桶跟着二凤回到前院去了。后院静悄悄的,只听见骡马饮水的声音,润生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大凤刚才说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响,他深深地同情大凤,他握紧了拳头,暗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好好挣钱,早点把大凤娶回家!”
第二天天刚亮,润生他们又要上路了。润生心中挂念着大凤,担心她又被她大打骂。可是又不能直接去见她,他希望这个时候大风能出现在院子里,只让他看一眼他就一满意足了。正想着,看见大凤姐妹俩从对面窝子里走出来,润生心中一阵狂喜,正要上前和大凤搭话,却听见门里传来大凤父亲的一阵咳嗽声,润生止住了脚步,两个人只是远远地互相望着,眼睛里流露出满眼的不舍。
只见大凤悄悄地趴在妹妹耳朵上说了句什么,并给妹妹手中塞了一个什么东西,润生他们出门走了一段路,二凤从后面赶上来,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地往润生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又匆匆返回去了。
拴柱眼尖,说道:“润生的心上人给他送定情物了,”说着,一把抢过润生手中的东西一看,原来是一个做工精美的烟袋。拴柱举着烟袋对着润生唱起了山歌:
满天星星一颗明
天底下我就挑下了妹妹你一人。
九天仙女我不爱
单爱小妹妹你好人才。
山在水在人情在
咱二人啥时候才能把天地拜。
唱完后笑着打趣润生:“你二人啥时候能把天地拜,我们等着和你的喜酒呢!”
张二叔皱着眉头说:“这事难着哩,人家闺女父母不可能把女儿嫁这么远。”同行中的几个年长的脚夫也劝润生不要用情太深,说他们在一起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听了长辈的话,润生的心情虽然很沉重,但他嘴里还是不服气说:“事在人为,这辈子我就爱大凤一个女人,我就要娶她。”
几位长辈听他这样说,就再也没有作声,只有拴柱对润生说:“兄弟,好样的,哥等着吃你的喜糖。”
一行人说说笑笑,赶着骡马匆匆地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四)
三年后,润生又走在了通往陕北的路上,此时的他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了,二十多岁的他已经长成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了,他的个子长高了,也长壮实了。他四方脸,眉毛又黑又浓, 一双眼睛大而有神。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眼睛追逐的对象。
三年来,每次赶脚住店,他都选择住在大凤他们家的店里,为的是多看一眼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大凤也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她个儿不高不矮,脑后垂着一条乌黑发亮辫子,红扑扑的脸上嵌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和润生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润生每次到他们家里住店,大凤在妹妹掩护下找机会和润生会面。润生走南闯北,他经常给大凤讲途中有趣的见闻,有时还给大凤带一些女孩子用的头巾、头绳之类的东西。当然这些东西大凤都会偷偷地藏起来的,如果让她的父亲看见,就又会被他毒打一顿的。
大凤告诉润生,她的父亲大烟瘾越来越重了,家里的钱都被他拿出去买大烟抽了,有时还毒打母亲和她们姐妹俩。润生听了大凤的话,非常同情她。他和大凤约定,一定要快点多挣钱,尽早向大凤的父母提亲,使大凤早日脱离苦海。
三年来,他披星戴月,起早贪黑,除了赶脚什么能挣钱他都去干了,他攒了一部分钱,这次,他要去向大凤父母提亲。他想到又要见到大凤了,润生不由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栓柱他们就被甩在后面了。他一边走一边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蜜蜂呀那个落在呀那窗眼眼那个上
想亲亲那个想在呀这心眼眼那个上
到了树芽那个开花呀这顶顶那个上
操了心心那个操在呀这你身那个上
夕阳呀那个落在呀这山耕那个地
一桩桩那个心事呀
想起那个你蜜蜂呀那个落在呀那窗眼眼那个上
想亲亲那个想在呀这心眼眼那个上
一对对那个蝴蝶呀在绕天那个飞
不想那个别人呀
单想那个你
不想那个别人呀
单想单想那个你
听见他的山歌声,栓柱向他喊:“喂,润生,想起你的心上人了吧。”后面传来一阵轰笑声。润生也笑起来了。他想到快一年没有见到大凤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这次见到她,她如果知道他要向她的的父母提亲,不知有多高兴啊。
经过近半个月的长途跋涉,润生他们终于到了大凤的家的马车店。安顿好牲口后,栓柱他们拿着行李走进了窑洞,润生用目光急切地 在院子里搜寻着大凤,可是除了二凤和她几个弟弟外,不见大凤的影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