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无执，你八岁那年，为师将你从八百里洞庭带回少林，想保你一世平安。想不到，过了十三年，还是被岳阳的一瓢弱水给毁了。”
少林智空方丈圆寂的半柱香之前，以这样一句话和这个养育了十三年的好友遗孤道别。
而那一晚，无执被逐出少林，成了一个背叛师门的败类。
[ 壹 ]
寅时已过，少林寺一众僧舍皆暗。可偏偏藏经阁里尚有荧荧灯火。
阁内一僧。屋上一盗。
施一心隐身在藏经阁南侧屋脊上，已经是第八天了，每次子时潜入少林，这个和尚就在这里翻经书，直到天明，晨钟响，山门开，烛火燃尽，和尚才离开。可是对于施一心而言，一夜苦等，除了脚下几片屋瓦，她连藏经阁都没进去，更别提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第九天，施一心都诧异自己竟然还有耐性来这儿。可到了寅时三刻，她就知道什么叫“皇天不负有心人”，那和尚终于打起了盹。
时间还来得及，她连忙拨开三块瓦片，轻身落地，连烛火都没有一丝惊动。施一心瞅了一眼和尚，一指点上他后颈，这一下够他睡到半晌，随便翻了一下案上的佛经，真想不通是什么佛法奥义让他这么爱不释手。不过，她也没闲心细览。顺着木案往前，正是一口箱子，和师姐告诉她的一模一样。如果不出意外，上玄袈裟就在里面。
施一心刚刚把手搭在箱子上，突然身后响动。
“施主——”
施一心立定身子，袖间一柄短刀滑落握紧在手中，缓缓转过身来。她此刻才后悔竟然没有蒙面。
方才已经昏睡的和尚此刻正站在施一心身后半米处，而让她紧张的不是和尚自己解了穴道，是二人已靠得这么近，可若不是对方开口说话，自己竟丝毫未察觉。
“施主连着九天，夜夜陪小僧通宵阅经文，今日怎有心进屋一叙？”和尚和颜悦色地说。
“少林寺的和尚不念《金刚经》，倒研究起庄子的《南华经》了，不知又是何道理呢？”施一心不答反问。
和尚一顿，看了一眼案上的《庄子》，那是他自八岁入少林就一直带在身边的，也是他和岳阳范家最后的联系了。
“施主，佛门无边，若有心修佛，庄子的逍遥之说也是……”
“别一口一个施主的，不爱听，本姑娘就姓施。”施一心没心思听他讲什么齐物逍遥的道家学问。
“那不知小僧该如何唤这位姑娘？”
“你该唤我女施主。”施一心坦荡，可并不傻，若是报上名号，还等着少林追拿不成。
“天色已晚，女施主逗留我寺，是想替小僧红袖添香不成？不过看女施主这一身夜行衣，怕也是不适合吧。”和尚看着施一心手中的那柄短刀，不禁又多看了这个女子几眼。那两尺长的袖间刀，是他生平第二次见到，第一次还是十三年前，随方丈逃离岳阳的那个血夜。
耽溺道家逍遥之说，出口又这般油滑，少林寺居然出这种和尚，施一心虽然心中不耐，可若是动手一定不敌此人，半米之内一人一案，想逃走也没有余地，只能尽量周旋。“我不过是久仰少林威名，进来瞧一瞧罢了。”
看着施一心脸上的局促，和尚竟然开门见山地说：“上玄袈裟不在少林，女施主还是请回吧。”说着，侧身让出一条去路。
“此地无银，师姐说的没错，上玄袈裟肯定在少林。”虽然心里不甘心，但和尚内力惊人，今天也只能如此了，再逗留下去，更脱不了身，只得向窗户走去。
“既是慕名而来，大可从正门离开。”和尚指着藏经阁入口。
“这是自然——”于是，她只能向门走去，心想第一次离开岳阳，就碰上这么个怪和尚，真是晦气。刚打开门，和尚又说道：“女施主，一心，是个好名字。”
施一心震惊之极，可如今天已渐白，不能再追问他山中小僧何以知晓自己姓名，只得出了藏经楼，跃步起身，在楼宇间隐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洒扫僧找到藏经阁，“大师兄，方丈找你。”
“无执，昨夜寺里可是来人了？”
“师父放心，上玄袈裟完好无损。”
“一件袈裟而已，都说‘三千金线共上玄’，不过是江湖人以讹传讹罢了。”
“师父教导的是。”无执脸上微微含笑，望着眼前这个亦师亦父的老人。
做了一些日常的交代，刚从方丈师父的禅房出来，就碰上了清晨练功归来的二师弟。
“师兄！”
“无妄师弟啊，你好好练功，师兄我参了一整晚的禅，先去睡了。”说着，就向藏经阁走去。施一心应该想不到，少林寺的无执和尚就连白天，也睡在藏经阁。
而看着那个懒散离去的背影，无妄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牙关紧咬，眼神里全无同门情谊。
“师父，大师兄整日宿在藏经阁，且三番四次私自下山，这不合少林规矩。”无妄待大师兄走远之后，向师父再次提及此事。可每次，方丈都不置可否。
“师父，您太纵容他了。”无妄心中憋了十多年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无妄，为师替你起的这个法号，你还是不得了悟啊。”智空方丈背对着这个过分用功的弟子说道。
同是十多年师徒，当年一起从岳阳被方丈带回，却喊了他十年师兄，可那副样子，哪有师兄作派，将来接管少林岂能胜任？方丈迟迟不传本门绝学“大日如来咒”，若他日圆寂，衣钵自是由大弟子继承。
无妄无妄，难道人生来就有妄念，若非不公不甘，何来妄想？
无妄在大雄宝殿正殿前放走了一只信鸽。一只飞往岳阳的信鸽。
一回头，大佛像眼神慈悲，睥睨着座下人世，“佛门无量，入地狱也是我的宿命。”
那一天，合十叩拜之后，他一个人在殿里跪了四个时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