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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婿难当(故事)

女婿难当(故事)

作者: 夜行九歌 | 来源:发表于2022-06-01 07:52 被阅读0次

    “多喜,快点,你大姑喊咱去帮忙薅花生呢!”

    “哎,来了。”

    窗外,邻家大娘正喊她闺女去给刘大姑家帮忙,刘大姑种了好几亩的花生地,每年到了这时候忙不过来,街坊四邻都去帮她,她人善良,在村里的人缘极好。

    我也没闲着,跟着妈妈拎上水壶和遮阳帽就到了刘大姑家的地里。

    多喜姐今年二十一岁,在隔壁村的服装厂蹬电机,前几天她说不舒服,总犯恶心,觉着可能是中暑,就请了几天假。

    花生地里,多喜姐坐着马扎薅起花生来很卖力,薅完一圈,就提着马扎往前挪挪,干得虽然慢了些,可地里漏下的那些个花生果都被她一个个地抠出来,没有漏网之鱼。

    到傍晚的时候,刘大姑请大伙吃了饭,我们就在大街上的路灯底下,帮她把白天薅回来的花生从蔓子上摔打下来,摔不下的小果子,再用手一个个揪下来。

    多喜姐摔了一会儿就累了,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握着一把花生蔓,大口地喘着气。

    她伸了伸酸痛的腰,粉色的T恤随着她向上提了一截,露出了雪白的小肚皮。

    多喜姐一米六八的个子,却只有98斤的体重,是出了名的好身材,即便是坐着,小肚子上的肉肉也不至于就这样凸出来。一旁几个村里的婆子看见了,凑到一起嘁嘁喳喳地嘀咕些什么。

    多喜姐许是真的不舒服,她跟大娘和刘大姑知会了两句,就伸展了胳膊腿,回了家去。

    第二天,大娘像往常一样到我家里来串门,跟我妈在炕上闲聊的时候,我妈嘴上没兜住,竟然将昨夜那几个婆子的话直接说了出去。

    “大嫂子,你家多喜最近可胖了昂。”我妈倒没直接说,她先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哪里胖了,她呀,最近想来是中暑了,饭也不爱吃,说是闻着味儿就恶心。”大娘说着,拿起盘子里的瓜子儿磕了起来。

    “我看多喜那个肚子,可是不小了,穿衣裳都凸出来了,这屁股也比以前大了不少,该不能是怀孕了吧?”我妈挤眉弄眼地,这话叫她说得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说完还不忘两眼滴溜溜地瞅着大娘的表情。

    “呸!我闺女还没个对象呢!”大娘将手里的瓜子一把摔回炕上的盘儿里,“你们这些人可别在这胡诌八扯地玷污我闺女名声!”

    说完,大娘从炕上站起来,拉开房门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我妈撇了撇嘴,跟一旁坐着的我对视了一眼,露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可这事过去没几天,多喜姐怀孕的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而坐实并宣传这事儿的大喇叭,竟然是多喜姐的亲妈,我的大娘。

    这世上有些事,不知道便不会去想。大娘本没有那个念头,可听我妈这样一说,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地,说他们造谣,可身体却很诚实,回家后,便忍不住地总是要盯着多喜姐的肚子看。

    这一看,还真的是,匀称的小身板上,唯独这凸出的小腹显得有些扎眼。大娘将多喜姐拉到一旁,一问才知道,她竟真的是怀了孕,而且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而将多喜姐肚子搞大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单位上一个34岁的小伙子。他来自一个贫困的小山村里,家里头父母靠养羊过活,底下还有两三个弟弟妹妹。

    若是不被发现,我们也不知道多喜姐是打算何时坦白这件事,可如今得知真相的大娘,她是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她不希望女儿嫁进这样的家庭,更不希望女儿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了整整十三岁的男人。

    就在大娘拉着多喜姐准备去做人流手术的时候,小伙子竟跪在了大娘家的门口。

    “阿姨,我知道我配不上多喜,可我喜欢她,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让多喜背上未婚先孕的污名是我的错,但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负起责任,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成全我俩吧。”小伙子一片赤诚的真心,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

    “你休想!”大娘不为所动,对小伙子也是毫不留情,一把推开,拉着多喜姐就要出门去。

    多喜姐挣脱了大娘的手,也跪在了小伙子的边上:“妈!我要嫁给他。而且,您知不知道,您这样拉着我去做人流,如果做不好,我可能这辈子都再也没有做母亲的权力了!妈!您忍心将女儿推入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不得不说,多喜姐没有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那样要死要活地威胁大娘,而是拿流产手术的后果发起了恐吓,显然,这几句话很好地起了作用。

    大娘坚定的步伐动摇了,她拉着多喜姐的手逐渐地松了力气,站在原地思忖了好久,才慢慢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伙说:“不去也行,你,得到我们家做上门女婿!”

    “好!好!谢谢阿姨!不!谢谢妈!”小伙子想都没想就连连答应,高兴地将多喜姐扶了起来,几个人簇拥着进了屋里去。

    没多久,多喜姐的婚礼便在村里举行。大娘把排面做得很大,跟别人家娶媳妇一样,村里听说他家招了个上门女婿,都纷纷凑过来瞧热闹。

    婚车从村口拐进来的时候,多喜姐家的兄弟们纷纷拉了喜炮庆贺,七色的彩带在空中打着旋地飞舞,象征着这对新人以后多姿多彩的生活。

    领头的奔驰轿车停在多喜姐的婚房大门口,她从车上下来,一身金色的秀禾将微凸的孕肚遮得恰到好处。

    多喜姐转到车子的另一边,敞开车门,新郎才将脚从车上迈下来,牵着多喜姐的手,捧着花一起走进了大门。

    这是我第一次看人家迎亲接回新郎官的,好奇地恨不能将脑袋探进多喜姐家里去。但是一场婚礼看下来,似乎除了是将新郎接到新娘家里,其他的跟别的婚礼也没有什么两样。

    只有一件不一样的事,就是新郎官跪在多喜姐家的地上给长辈们磕头领祝福,整整磕了有三个小时。

    妈妈说,这是我们村独有的礼仪,做上门女婿的,以后就入了娘家门,要把娘家的所有亲戚人都认识一遍,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才算成为正式的一员。

    新郎官恭恭敬敬地拜着,多喜姐在一旁站累了,就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边递茶,一边收着红包。

    多喜姐的新郎官叫吕春城,结婚以后,春城姐夫对大娘一家人就像自己的爹妈一样。家里做饭、洗碗、洗衣服的活,从来都不用多喜姐插手,赚的钱也都如数上交,就连大娘地里的活也都帮着干。

    什么时候要是该找车耕地了,大娘都还没来得及忙活,春城姐夫就帮着张罗好了,可省了她不少事。尤其是每天傍晚他下班回来,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他喊大娘“妈”的声音。

    村里人本是嘲笑多喜姐,黄花姑娘怀了孕,才下嫁给这个大自己这么多岁的穷小子。可如今谁见着了,都要夸赞大娘找了个好女婿。能干活,嘴又甜,还心疼媳妇。

    可大娘面上对外说着女婿的好,心底里对他却还是不喜欢的。常常在家里使唤春城姐夫,做得不好了,骂的也是相当难听,句句都是扎心窝的话。

    有一日,春城姐夫下了班回来,大娘买了鲅鱼和螃蟹,拿到多喜姐家里,叫他做给多喜姐吃。趁着春城姐夫在厨房洗菜的工夫,大娘就跟坐在炕上玩手机的多喜姐埋怨了起来。

    “小妮,你看看你找了个什么东西,每天下班路过菜市场,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从来不往家买一点东西。没见过谁家的女婿这么抠门,不给丈母娘送吃的送喝的就罢了,还得我买了给他吃去!”大娘一边说着,一边听着厨房里的动静。

    “妈,给你微信转了一千块钱,想吃什么你自己买去,我现在这个身子没法出去给你买东西。”多喜姐摆弄着手机,往大娘的账号里转了一千块钱,“你女婿所有的钱都在你闺女手里,他中午吃饭花15块钱,要是渴了想买瓶矿泉水,一块五都得跟我打电话申请。你叫他拿什么下班给你往回拎菜?”

    大娘被怼得没了话,撅着嘴,又将多喜姐转给她的钱退了回去:“我不缺你那一千块钱,我就是说这么个事儿。”

    多喜姐没有理会,转了个身继续摆弄着手机。

    “吃饭了!”春城姐夫做好了饭,到卧室里来给多喜姐穿鞋。“妈,吃饭了。多喜,来,穿鞋,该吃饭了。”

    多喜姐慵懒地坐起来,倚着被,撒娇似地说:“我不想下去。”

    “那我去把菜端上来吧!”春城姐夫说着,又转头看向大娘,“妈,您去洗洗手,咱们在炕上吃。”

    春城姐夫将饭菜放在小方桌上端到炕上来,又从一旁的抽屉里找出一包湿纸巾递给多喜姐,细心地将螃蟹剥开放到了多喜姐的碗里。

    许是因为丈母娘在这,春城姐夫有些拘谨,他最爱吃螃蟹,那天却只啃了几根给多喜姐剥壳的时候扯下的螃蟹腿。

    大娘牙口好得很,也没有跟他俩客气,“喀嚓、喀嚓”地啃着螃蟹,眼瞅着盆里就剩最后一个了,春城姐夫仍旧没有伸手的意思。大娘拿筷子将螃蟹夹住,毫不犹豫地放在了闺女的碗里,嘴里还念叨着:“小妮爱吃,就多吃些,吃完了,妈再给买。”

    多喜姐看着大娘洋洋得意的脸,将螃蟹拿了起来,一下子掰开,放在了春城姐夫的碗里:“老公,你吃,今天妈买少了,不够,明天你下班回来再买十斤。”

    多喜姐的话犹如带刺的巴掌一下下打在大娘的脸上,把大娘气得摔了筷子,走出门去:“你妈给你买螃蟹吃,还挨上数落了!哼!”

    “唉,妈?”春城姐夫赶紧喊她,“您吃完了?”

    “气饱了!”

    多喜姐没搭腔,又往春城姐夫的碗里夹了两块肉:“别管她,老公,吃。”

    人家都说丈母娘疼女婿,可这句话放在春城姐夫和大娘身上那简直就是毫无关系。

    自打多喜姐生了小宝以后,大娘使唤起春城姐夫来,更是变本加厉,用我妈的话说“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

    春城姐夫除了每天要给小宝洗衣服、洗介子,还要伺候多喜姐坐月子、做饭。大娘要是偶尔帮一把手,就会在一旁唠叨半天,累死累活的。

    可即便是这样,大娘还总是鸡蛋里挑骨头,嫌弃春城姐夫衣服洗得不干净,说什么小孩子的东西只能用手洗。春城姐夫虽然白天不说什么,却常常累得腰疼,半夜起来哼哼。

    “春城啊,你看看你,你这做的什么饭,这么咸,多喜现在坐月子,不能吃这么咸的东西。”饭还没上桌,大娘就在厨房里尝了一块。

    炕上,春城姐夫正在给小宝换尿片,听见丈母娘喊,赶紧应声:“妈,我......”

    “妈,他做得不好,我不爱吃,以后还是您做吧。”多喜打断了春城姐夫的话,抢着说。

    “这么大的人了,衣服也洗不好!饭也做不好!你婆婆也不说来伺候两天!”大娘嘴里絮絮叨叨地说。

    “妈,我妈她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家里还有几十只羊得伺候,离不开她。”春城姐夫小声解释道。

    大娘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妈,您干什么来了?”多喜姐明知故问地说,“您是来伺候我的吧?您看看他,一个大男人,哪会干这些活?您这几天地里也不忙了,来给我洗洗衣裳,做做饭?”

    大娘坐到多喜姐边上,将春城姐夫使唤了出去:“小妮,你针对你老娘是吧?你男人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你看看他干了些什么活?哦,我一个长辈,说两句都不中了?”

    “妈,春城到咱家当上门女婿,没少给您干活吧?他是我的男人,您的女婿,这事儿改变不了。我知道您看他不顺眼,有时候您说他两句,使唤他两下,我不吱声。可是自打有了小宝,他下了班伺候我们娘俩,还得得空了给您上地里帮衬上两下。常常累的半夜起来哼唧,睡觉都睡不好。”

    多喜姐说着,眼眶开始湿润了。

    “您不念他的功劳,也心疼心疼他的苦劳,您这样不待见他,挤兑他,是想盼着我离婚,还是想闹得这个家鸡犬不宁啊?妈?”

    听着多喜姐的话,大娘沉默了许久,是啊,她是瞧不上这个穷女婿,可说句良心话,这个女婿的所作所为又是哪儿都挑不出毛病来的。她这么找茬,不过是想给自己出出气罢了。

    打那时起,大娘虽然仍时不时地还要批评上春城姐夫两句,但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她也是真心地开始关心起他来。有了丈母娘的帮助,春城姐夫的压力小了不少,他更多地将心思放在了赚钱上。

    虽然他跟多喜姐结婚的时候孑然一身,但在多喜姐的支持下,他们在村里开了一家小餐馆,每天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将日子过得也算红火。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不管是在婆家,还是在娘家,是儿媳,还是女婿,只要家人们能彼此真心相待,不在家庭内部搞一些勾心斗角,这个家就会有如日方升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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