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什么,她叫子嵌。
一个人的名字代表了什么,打出一个发音,一页一页去寻找符合想象的那个字。
为了让你更有印象,我先描述一下她的长相。
她长的很浅,像水彩那样浅,在阳光底下,会变得莫名明丽。轻描淡写的五官,你久久的看,就会生出一点淡淡的悲哀,除非,除非她笑起来,那种感觉,就是阳光冲出了雾霾。
没错,她挺美的。随着日子的过去,越来越来能发觉的那种美。
(一)
卡先生是一个魔术师。
他背着一个大木箱,上面有排列整齐彩色的格子,每56个格子就是一个小盒子,每一个盒子里,就装着卡先生的一个魔法。每一个魔法,一旦用过了,就消失了,卡先生,也越来越老了。
想当年,他刚刚从师傅那里出师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小少年,穿着笔挺的小燕尾服,远远的看,就知道是一个满怀抱负的年轻人,那时候,木箱子还小,里面也只有一个魔法。
卡先生长途跋涉过来,到了子嵌的旅馆门口,他不仅想休息一个晚上,还想再交换一个魔法。
我紧张兮兮的跑到柜台前,子嵌悠然自得的坐在里边发呆,我提醒她,“老板,卡先生过来了,那个怪怪的魔术师。”她熟练的抽出一张门牌递给我,“不要紧张,他按时来,会按时走的。”
“小玩,你还是那么怕我。”卡先生皱着纤细的眉毛,佯装不高兴,“你就不想要一个礼物吗?”他拍拍他的箱子,那个箱子传出让人不安的回声。
卡先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但是并不是一个好人,他的魔法有好有坏,随着你的想法,会越加邪恶或者善良,他负责满足你,而不是批判你,所以他总是如愿以偿。
当年,子嵌的这座宏伟的旅馆,就是卡先生的魔法。卡先生,也是子嵌的导师,一个狡猾的老狐狸。
子嵌是一个典型的悲剧式的人物,一个孤儿,一个饱受磨难的人,但是,她的大脑,没有悲伤这个机制,她对她的一切毫无反应,我听到她的故事总是会湿润一点眼眶,而她却像一个第三者,一个说书人,我觉得这是一种病,她也觉得。丧失这种情感,就像丧失一部分人生,她经历的事情,就像别人经历的一样。她就是靠着本能活下来,快乐也因为没有悲伤的衬托变而得毫无价值,她的其它情感也因为失去了这样一个重要的情感而变黯然失色。她经常说自己好像缺了点什么,我觉得她就像错过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因为她的人生是如此悲哀,而她感受不到。
她在一个空旷废弃工业区遇到了卡先生,她在这里生活,因为重度污染,没人愿意理会这片地区,这里变成流浪者的集聚地。每一个临近倒塌的屋檐下都有简陋的床铺,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染上一块块的苔藓,在这里游荡的人面无表情,眼睛陷在眼眶里,透出幽幽的黑。子嵌历经磨难,到达这个她认为适合安详死去的地方,脸上却保持着天真的神情,卡先生赞叹到,“你是不幸之中最幸运的。”但是,她没有感受过幸福,因为她不曾伤过心。
“我要给你一个礼物,你想要什么?”子嵌看着这个春风得意的年轻人,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诱惑力,一种被善意包裹的诱惑,那样温柔语气,就像在给你念睡前故事,“我想要,一座大大的房子,我不介意谁住在里面。”“那旅馆很适合你。”
任何一个好故事都有转折,不好的故事也有转折,可惜大部分人生是没那么多转折的,大部分人都溺死在平庸里。
“但是,你得还给我一个东西,这是交换礼物。”“我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给我一个承诺。”“什么承诺?”“你不会抛弃你的礼物。”“我承诺,我不会抛弃我的礼物。”
子嵌的礼物,变成了子嵌的责任,也让她这样一个浮萍,变成有依托的枝蔓。卡先生的魔法,也在悄悄繁殖,每当有一个寄生体,礼物就会繁殖。
“你想要什么风格的旅馆?”
“简洁的,美的,像诗那样。”子嵌找不到好的形容词,她一想到礼物,就把所有对美好的期盼塞进去,那一刹那,她只想到诗。
卡先生叹了一口气,“要多大的?”
“要五层,大小的话,我从这端走到那端要走7分钟。”
“你看看,是不是这样。”卡先生从木箱里倒出一个旅馆的模型,巴掌大小,蜿蜒的纹路布满了整个模型,延伸出谜一样的美,可以看出有很多窗户,闪着细碎的光,顶部尖尖的,上面立着一个小小含羞少女的雕像,随意的披着一整块丝绸,仿佛有风吹过。
“她是谁?”“无名少女。你对这个旅馆满意么?”“太小了。”“嘘,你不要出声,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一个魔法。”子嵌悄悄的睁开一条缝。
小模型自己钻进土里,卡先生装模作样的拿捏着空气浇水施肥,土里缓缓的震动起来,猛的一停,卡先生的背影愣了愣,整张脸突然出现在子嵌面前,“睁开眼睛魔法施展不出来哦。”子嵌吓的重新紧紧闭上。
地面再次震荡起来,土里缓缓的长出一座小旅馆,卡先生把手一挥,像指挥着乐队,小旅馆一顿,开始迅速变大,一晃眼,卡先生和子嵌已经站在了旅馆布满温黄色灯光大厅里,高高的前台就在面前,休憩区的棕色沙发远远的反着光,轻飘飘的香气弥漫开来。“当当当~”
子嵌呆呆的立在那里,干瘦的身躯在枯黄的衣服里微微发抖,她反应过来,开始找地方躲,一溜钻进前台,“不要怕,现在这里是你的。”子嵌不敢相信,但是她本来就一无所有,花大力气欺骗她有什么好处呢。“前台后面有一个房间,里面有淋浴间和衣服,还有塞满食物的厨房,我等你两个小时,然后我们慢慢谈怎么管理这里哦。”卡先生熟练的坐在前台后面柔软的大椅子上,顺手点了点旁边精美小巧的咖啡机,调整了一下坐姿,“去吧。”子嵌扶着墙站起来,小心翼翼的朝里面走去,因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头发哗啦啦的流到前面,遮住了脸。
极少感情波澜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也许是身体的记忆。上一次,还是因为被婶婶放在嘈杂的火车站饿了两天,饿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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