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开(一)(二)

作者: 问芯 | 来源:发表于2017-09-04 15:04 被阅读0次
      木棉花大得骇人,是一种耀眼的橘的红色,开的时候连一片叶子的衬托都不要,像一碗红曲酒,斟在粗陶碗里,火烈烈地,有一种不讲理的的架势,却很美。

    住庙前,不住庙后;住庙左,不住庙右。不知道是不是人们疑忌,小庙后面一大列所有的房屋都破败了。从残垣断壁中依稀可见往昔的高大屋脊。

    阳光在秋风中早已变得疏懒,仍把散漫的光辉斜洒在这个村庄里。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庙后的一所破宅院面前,与其说那是宅院,不如说那是几个半壁零落、孤凄的戳着。丛生的瑟瑟的枯草烘托着宅院的荒凉。

    从小车上下来一位白发老人,考究的黑色呢子大衣映衬着她的白发,显示着这是一位有身份,地位的老太太。她推开了搀扶她的儿子的手,环视了旧宅院一圈,驻足在一堆旧砖土面前。

    她扭过头来,我们看到了一双特别的眼睛,那是一双浸满人世沧桑,不显苍老,充满斗志的眼睛。

    老太叫刘小棉。那所破宅子就是她小时候的家。她有着传奇,戏剧般的人生。一位孤弱的女子,凭着不向命运低头的信念走到了今天。

    01失怙

    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刘小棉就出生在这所宅院里。

    当时的院子,是一所大宅子,高大灰色的屋脊,东西屋配备,一圈走廊,前后院子,中间一个雕花的月亮门隔开了。前院种植着各色花草,后院还挖了一个小鱼池。还有雕刻精细的影碑。影碑上赫然五个字“诚信传家久”

    这所宅子是她的爷爷辈在东北开饭店创下的基业。她爷爷在那边从一个日本饭店跑堂,经过吃苦耐劳,艰苦创业成为一个饭店老板,后来,9.18事变没几年,嫌世道乱,领着老婆孩子回了老家。

    据说,她的爷爷相当年赚了一大布袋银元,把它们分装在粮食里,躲过了劫匪,千里迢迢领着全家人回到了老家。

    小棉母亲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一双脚缠得“精致”,也就是“三寸金莲一点点” 。小棉从记事起,就没见母亲走稳过。

    她的父亲十七岁娶了她母亲,十八岁有了小棉。出外求学后,就杳无音信。有的说,他去了台湾;有的说,世道乱,被兵匪杀害了。反正是不知所终了。

    小棉没有父亲。她的母亲不爱说话,总是默默的,做着活儿。她的爷爷也早就去世了,她的奶奶给孙女立了各种规矩:什么食不言,睡不语。笑不露齿了等等。小棉见机行事,当着奶奶乖巧的很,离了她,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着。

    小棉的口才了得,来自于她的三个姑姑的培养。她的三个姑姑,分别叫大乔,二乔,三乔,经常走娘家。来了之后,总要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话里话外总要挤兑弟媳几句,小棉的娘还是一声不吭。

    大乔:“小棉娘做活真慢,半天了饺子也没一盖儿”

    小棉回给她:“大姑捏得快,大姑全包了吧!”

    二乔:“小棉娘也不和咱娘聊天,真是个闷葫芦”

    小棉会给她:“二姑别走了 ,我奶奶最喜欢和你做伴了。”

    三乔:“小棉娘见了我们连个表情也没有 ,要不弟就不回家,嗓门星!”

    这话太毒了,小棉气得差点和三姑吵起来。她大声嚷嚷着: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就你们事儿多。她的奶奶听了也就训她几句就完事了。

    02争幡

    小棉十五岁的时候,她的奶奶去世了。她的姑姑们,三个乔,早蜂涌赶来。她们很早就密谋要把小棉母女赶出去,因为她们相信这所宅院里,埋着银元。

    奶奶活着时,她们不敢。如今去世了,她们就开始大作文章。贿赂了村里的大辈,替她们说话。什么弟弟早失踪了,小棉要出嫁,房产应该归闺女所有。又说,出殡,闺女打幡,闺女抱罐。

    小棉的母亲只会哭,想不出法子。小棉气得在奶奶灵前大哭。她哭得很痛,那孩子很伤心:从小没有见到过父亲,跟着娘和奶奶长大,娘软弱,奶奶一直对自己那么严厉,到如今,姑姑们又要撵她们走……

    小棉越想越伤心,越哭越心痛。哭得撕心裂肺,并且哭诉着:“奶奶不要走!”真是一声声催人泪下,把屋里屋外的人都震惊了,当家奶奶大娘大婶们,都围过来劝她:“好孩子,快别哭了”

    她们也一把一把得抹着泪,开始心疼起了这孩子。

    “都知道你跟着奶奶长大,舍不得她!”

    “别哭了,哭坏了身子!”

    “这孩子真孝顺奶奶啊!”

    她的姑姑们都在旁边觉得很尴尬,脸色变得好难看。讪讪得笑着,附和两句。

    她们依稀听到街坊邻居的悄声议论:要说也是,老太太得了疾病去世了。平常也是弟媳,小棉和老太太作伴,人一死,她们跑得比谁都快要争家产,那孤儿寡母能去哪儿啊!

    小棉也听到了大家伙得议论,作势哭得更可怜了,她其实拿定了主意。自己娘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去博了,管她脸不脸得,也比没有家强!

    她“咚”地一声跪下,大声喊着:“爷爷,奶奶,大伯,大娘,叔叔,婶婶们,我给您们磕头了。”她的声音有些哑,压抑着满腹的委屈,咳了一声,又抬高了声音。

    “”听我说几句,我从小没有爹,跟着奶奶,我娘长大。我奶走了,就剩下我们娘俩。我虽说是个闺女,可也是我爹的唯一孩子,我姓刘,我就该给奶奶打幡。”

    小棉的声音嘶哑中透着坚决,丝毫不退让。她一直就倔强地跪着,一双眼睛饱绽泪水坚定地看着院里的大辈。

    老乡们一来同情弱者,一来按农村的习俗,应该是遗产归儿子。儿子没了,也是孙子的份,孙女的份,也没闺女争得道理。

    有位精明的大娘,暗里心疼小棉母女的,忙着劝着小棉:“快起来吧,本来就该你打幡啊!你打幡是正理啊!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快起来吧!”

    “你是刘家的后代,不你打谁打啊?”

    这种形势的压迫下,大辈也不好徇私舞弊了,只好就坡下驴,看着三个乔,说:“你们做姑姑的说句话,亲侄女理应打幡是不是?。

    三个乔,有些气急败坏,但有碍是亲娘的灵,她们是要脸的人,也不能和侄女一般见识,去闹事儿,只好有苦往肚里咽,忍下了这口气。

    她们一副明理的样子:“小棉,快起来吧!谁说不让你打幡了?”她们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小棉通过斗争,终于把幡争过来 ,母亲报了罐,几大车人哭着把奶奶的棺材送到了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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