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还记得我在苏中地区里下河水乡的那个村子时,我打小就喜欢跟我堂哥玩。
我的堂哥比我大几岁,他上初中时,我还在上小学四年级。并不是他相貌堂堂和身材高挑吸引了我,也不是他功课好让我高看他一眼,而是他擅长杀狗让我觉得他太厉害了。
有一年冬天,堂哥和我大哥二哥他们又组织起打狗队去打狗了。不是他们非要去打狗,而是每当狗又叫起来时就让人心烦,就像当年著名作家崔八娃写的《狗又叫起来了》中的狗叫声让人心烦一样,他们凭第六感觉晓得河南庄上狗日的又开始打狗了,所以形势逼人,他们也来打狗。河南庄的人既然能打河东河西的狗,那么河东河西的人就铁定要打河南庄的狗,丝毫也不含糊。那时我们村每年到冬天的晚上,村庄里就弥漫着看不见的战火硝烟,也就有人在那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中冲锋陷阵。
堂哥就是河东河西战斗队中的佼佼者,他是真正的勇士。当得知河南打狗队把河西的一条狗打死时,他像黑旋风李逵手持两只板斧,他手持两根麻栗棍向河南打狗队勇猛地冲过去,那真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河南打狗队看见河东河西打狗队像天兵天将从天而降,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没有了主子的庇护,河南庄的狗就成了丧家之犬,之前它们还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歧视河东河西的狗,也瞧不起河东河西的土著民族,一旦河南打狗队抱头鼠窜时,它们也想夺路而逃。但怎挡得住堂哥的复仇的怒火?!
堂哥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手起棍落,一棍就把一条丧家之犬打趴下了,然后拖起半死半活的狗就凯旋河西大本营,回到堂哥的将军府。
一到将军府,堂哥一边吩咐赶紧烧水,一边速度把那指定活不成的狗在一棵大树上吊起来。那条狗这会儿已知大限将至,死到临头它还想虚晃一枪,企图逃跑,无奈已被牢牢地绑住手脚,它动弹不得。堂哥早就看不惯它丑恶的嘴脸,奋起一棍,直接把它送到西天,然后用钢锯条做的宰狗刀剥狗皮。刀磨得锋利无比,刀刃更是如纸一样薄,吹毛立断,只听见嚓嚓声,在静得掉根针在地上也听见的院子里,简直如天仙奏出的天籁之音,扣人心弦。
也没去掉一盏茶的时间,狗皮就被堂哥麻利地剥下来了。那一晚,被宰杀成豆腐丁一样的狗肉炒大蒜真好吃,狗头吃了我们,狗肉被我们吃了,狗肺吃了我们,我们也吃了狗心。打那以后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狗肉炒大蒜。
我不仅很佩服堂狗能杀狗,我对他用扑子扑黄鼠狼也好生羡慕。堂狗把扑子支在田头黄鼠狼梭行的地方。那个时候,长得膘肥体壮的黄鼠狼像倭寇的别动队神出鬼没,它的皮毛黄灿灿的,像油一般的滑。堂哥经常扑到黄鼠狼,他算定黄鼠狼会去吃扑子下的肉饵,一吃就会把扑子下的机关拉动,扑子就会塌下来,扑子上堆着如小山丘的泥土,任何黄鼠狼只要一吃扑子下的肉饵也是在劫难逃。黄鼠狼肉被当成美餐吃掉,黄鼠狼皮被拿到公社供销社卖掉,往往能卖到好价钱。
可是有一天,我跟堂哥去收扑子下的黄鼠狼时,看见一只怀了崽的黄鼠狼一只腿被扑子压住,它逃脱不了。我以为堂哥会挥起一棍将它击毙,却看见他眼含泪花,他说:“它在这种情况下还撑着身子护住腹中的胎儿,我怎么忍心将其扼杀呢?”堂哥把扑子上的土卸到一边,掀起扑子,放黄鼠狼一条生路,黄鼠狼一瘸一拐地跑向广阔的田野,很快就看不见它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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