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读记

作者：舒夏年间
公众号：蜗牛印记

2011年，我第一次一个人离开家乡，17出头，18未满。

高考落败，想学新闻，父母说，你再读一年，考上好学校了让你学新闻。

我不想复读，但为了一年后可以学新闻，还是一个人去了。

在这以前，我从没出过我们那个县城。我最熟悉的，也是我们那里的一口湘西话。

我知道南方的方言难懂，但从没想过会这么难懂。

复读记

学校在离家200多公里外的另一个市区县城，这里的人都说当地方言，当时还没有高速，半年回家一次，每次车程5个半小时，每个月放假时就去市区的堂姐家借宿。

刚来到学校时我是懵逼的，这里有当地最好的师资力量，却有着最破旧的外部设施，甚至，在那个年代，还没有用上多媒体。但因为这个学校的升学率，也使得整个省的落榜考生趋之若鹜。

整个学校就是一个破旧小学改造而成的，周围都是本地居民，属于城中村的脏乱差。

吃饭用抢的，去晚了就没了，12个人一个宿舍，地板是水泥地，一脚一个坑，宿舍里面有两个卫生间，洗澡和上厕所共用，一到夏天，难闻的气味会扑面而来。

我们班一共84个学生，除开20多位艺术生，我是属于经常垫底的那个，来这个学校复读的基本都是考上了好学校，但没考上自己中意的，或者有个名校情结的人，像我这种，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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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堂课是数学，我深恶痛绝的数学。听说是一个在本市颇有成就的资深教师，之前一直在重点中学任教，退休后来我们学校赚个外快。

老师一开口我就疯了，不是课听不懂，而是他说的每句话都比英语难懂，看着周围一个个认真听讲埋头记笔记的同学，我努力跟上老头的步伐，半堂课下来，我依旧处于懵逼的状态，甚至，连讲到哪一页都不知道。

课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老头叫我名字，方言再难懂，对自己的名字还是很敏感的，我刷的一下站起来，却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愣了半天，只听到他说“坐下吧”然后叹了口气叫了另一个同学，只见那位同学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我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完全没听进去，末了他有意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老头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并且不忘叮嘱我上课不要走神。

经过这么窘迫的一幕，我更尝试着努力去跟上老师的步伐，可是，因为生涩的方言，加上心里的落差，想想就在几个月前，在另一个地方我还是我们班成绩数一数二的好学生，来到这里之后怎么就变成了垫底的差生，越想越委屈，越听越费解。

年轻的时候人都有几分自卑，又有几分自傲，为了那小小的自尊总是不小心就会让自己委屈一场。

于是，在那个大家无比认真，斗志昂扬的第一堂课，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写着笔记上完了那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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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堂课是政治，依旧是生涩的方言，就在我还一边吸着鼻子闪着泪花听课时，门口出现了一个和我一般身高一般身材一般圆脸的姑娘，不过她哭的比我惨多了，眼睛肿的老高，还在不断抽泣着，这个人就是之后陪我度过整个复读生涯的肉肉。

肉肉成绩比我好，东西写得比我好，性格也比我开朗，明明比我小却非要占我便宜喊我妹妹，她前一天还泣不成声的吵着要回家，第二天就和班里人打成一片。

肉肉爱吃零食，是个文艺小清新，当时我们每个星期只有周五一个半小时可以出去，每到周五，我们都去附近采购，当时虽然处在市县村交界处，但这里却极其热闹，各种市井纷繁，众生百态都能在这里一览无余。

记得那时在一个街角有一家卖烤面筋的摊位，当时没去过北方，也没见过烤面筋，这种在南方难得一见的小吃在吃了第一串之后便令我们念念不忘，五毛钱一串的烤面筋，后来的每周五我们都要买上20串，甚至更多。这也是导致我现在一见烤面筋就掩面而逃的直接原因。

除了烤面筋，吃的最多的就是浏阳蒸菜了，辣的涕泗横流，满头大汗，还直呼过瘾，现在一犯起胃病就对年少无知的自己恨得牙痒痒。

12年，我们见了一面。15年，我去了她们学校一趟，期间聊得最多的还是吃。现在，她在上海一家不错的企业，过得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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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少女情怀总是诗，即使在岁月艰苦的高四依然没挡住我欣赏美男的心情。

坐我旁边的那位白衣少年或许就是那首诗，剪着细碎的短发，白皙的皮肤大大的垂眼，字写的极其娟秀，就和他本人一样，有种朦胧的诗意。

他是我们班的尖子生，84个人里面他能排上前五，但他身上有着一种生人勿扰的气场，每次和他说话我都是小心翼翼，但经常又会因为他的一个笑容一句话雀跃不已。

有些事物因为太过美好，又因为距离才有美感，所以相处起来总是小心翼翼，那位有着诗意的少年一个月后在我小心翼翼的笑容里换了座位，坐在了好学生的圈子里。

果然，帅哥是不属于我的，好成绩也是不属于我的。

还好，老天没有薄待我，诗意的少年走了之后，来了一个阳光的少年，长得也蛮帅，就是有点二。

这个很二的人后来成了我的好朋友，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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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候数学很不好，他喜欢我们四人圈里的一个女孩，于是，他帮我补课，我帮她追女朋友，一拍即合。

最后，我的数学成绩没变好，他的女朋友倒是追到手了，极不公平。

那时候的我们总是教室里最后一个走，他和另一个数学好的女孩给我补课，肉肉和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就在一边刷题一边时不时的来参与几句。

当时我们5个人我的成绩最差，而且他们是比我好了一大截的情况，在那个高手如云的班级我特别自卑，但他们四个人从来都没放弃我，考砸了会安慰我，考好了会鼓励我，融不进好学生的圈子他们就努力带我融，听不懂当地方言就一字一句的教我。当时我离家远，难得回一次家，他们每次回家后总会给我带一堆吃的。

我很感激他们，如果没有他们的关心和温暖，在那个不堪重负的高压环境下我那小小的骄傲可能早就夭折了。

那一年，我和外界所有人断了联系，但收获了四个极其珍贵的朋友。

我不知道和他们还能一起走过多少个春夏，但至少我们现在还在惦记着彼此，还记得那时的年少，那时的岁月，那时的善良和温暖。

虽然到最后我也没能考上自己想去的学校，没有学成想学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