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把母亲拉入了国学群一起学习论语,群内发起了探讨孔子所谓的“文质彬彬”,我饶有兴趣地补充了一些文字,并给自己的创作做了一些解释和延伸。
6.18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文质彬彬”这个说法,在我看来可谓是情和理的和谐。据我浅薄的对中国艺术的了解,中国艺术(尤其是书法,可谓中国艺术的精髓)一直注重形神兼备、情理交融。拿中国画来说,有所谓南画北画之分,南画一般而言就是指文人画,文人画产之于理、情出于理,他是一种集诗、书、画、印于一身的综合型艺术,也是画家多方面文化素养的集中展现。文人画家没有显赫家世也不属于王官贵族,所以他们的创作理念是“文人自娱”式的,即是自律的,表现心灵、抒发心胸,又融儒道释等超然视角一体,所以文人画是重情意甚于他律即所谓章法的。然而实际上,真正出彩的文人画若没有深刻的生活历练、坎坷经历等等,是很难作出成功的作品来的,并且情意的产生莫不由世间万物为基础,著名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说,就是出自明代书画家董其昌,广博的见识与深刻的生活历练相融相扶,文人画家的视野才可能达到别出一格的境界,自律脱胎于他律,却成于他律,而这莫不是“文质彬彬”在书画界的具象呈现呢?
佛教之中亦有“文质彬彬”的说法——释迦摩尼出生贵族,29岁之前都享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尔后某个月夜出家修道苦行了6年求解脱,忍受饥饿痛苦。后来在一次苦行中昏倒了,巧遇一位牧羊女给了羊乳方才得解救,从此意识到苦行终究是无法达到解脱——也就是完整无缺的安详平和的,也才悟到了中道方能平稳达致彼岸。这种修行方式在我看来,也是文质彬彬的另一体现。同样的,大乘佛教的四大菩萨之中,普贤菩萨和文殊菩萨是成对出现的,普贤行愿品里数度提及文殊菩萨,而文殊菩萨发愿经也常常提到普贤菩萨,普贤菩萨的座骑是六牙白象代表大方广行,文殊菩萨的座骑是青毛狮子代表般若空慧,般若空慧可以看成是文质彬彬中的“质”,而大方广行可以看成是“文”,普贤菩萨与白象对应的是善法,文殊菩萨和青狮对应的是恶法,这也和“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有所关系,普贤菩萨和文殊菩萨都是善法与恶法极致化的化身,而儒家的中道反倒和佛家不太一样,中指的是对于事物穷极道理的追求以及习得道理之后的存养,所以儒家的中道在于了解事物的本质,尔后一直立足于本质来行事。
如野人一般破坏一切古典艺术规则的当代艺术,在我看来也同样有“文质彬彬”之道的呈现。口口声声“我深深怀疑艺术的一切”的杜尚,从把男用小便池翻转过来随便签了个漫画《马特和杰夫》中幻想一夜暴富的虚拟人物的名字并命名为“泉”(讽刺古典派画家安格尔的同名作)然后送到独立艺术展览展出,到给《蒙娜丽莎》的复制品画胡子再题为“L.H.O.O.Q“(发音是”她有一个热屁股“之意),看上去美、再现、技巧、神圣这些西方艺术的传统都是杜尚要质疑的事物,哪里可能有”文质彬彬“可言?然而在杜尚的那个时代,相较起古典时代的西方艺术不过是给基督教文化做注脚,他反其道行之把”质“翻了出来给大家看,“质”即质地,杜尚的独创概念“现成品”——指的是艺术家在创作作品的时候不再新制概念或形式,而是直接选择伸手可见的普通工业人造物品改造或重新命名而成,这难道不就是“文”和“质”的相辅相成么?杜尚纯粹是玩弄艺术的高手,艺术在他眼中纯粹是玩耍,相反后人以为他要表现什么政治主张或宣言,于是就有了很多年后我们的艾未未对他几乎照抄似地亦步亦趋——我尊重任何一位艺术家的创作,只是第二个吃螃蟹的人到底啃的不过是鸡肋罢了。
我自己那三句话:世间之物、为我所用,非我所有——其实很简单,说的是这个世界的真实的样子吧。我想要通过艺术链接很多看不到的、被遗忘的事物,在创作中我常常饱含深情,我想在创作里唤醒一件事物、重新赋予一件事物的活力,创作完之后这件事物就离开我自然生长了,而“我”是要在创作过程中需要克服的阴影,它是起点,也是终点。我借“我”让事物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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