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七月流火

我的七月流火

早上听新闻，才意识到又到一年高考日了。女儿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问我:当年你高考紧张吗？

我的高考过去23年了，早已成为历史。开始几年，要为家里的弟弟妹妹们提供高考资讯，我每年都还很关注高考动态，心情也会因为关注时常激动，紧张。可随着他们都陆续参加完了高考，我已经不关注高考很久很久了，偶尔聊起，也是因为梦。

我高中是住校的，一提包馍，一瓶油泼辣子，就是一周伙食。冬天馍会冻成冰渣，夏天馍会发霉，所以学校食堂提供加热馍的服务。几个超级大蒸笼里，摆着各式各样的个性化网格袋，里面装着黑白不均，大小不一的不同人家的馍。每天两趟去食堂送啊，去啊的。现在想想都觉得好麻烦，好在后来学校开始收麦子，自己磨面粉，蒸馍了。一袋麦子换几十斤馍票，可以吃些时日。食堂还有大锅菜，可惜那要花现金买的，对我这种穷孩子出身，只能看看，闻闻……

平日的日子再怎么清苦，临近高考，每个家庭都为高三孩子努力补充营养，改善生活。家长们舍得给孩子摘几只自家果园的苹果，不再计较那是不是卖钱的商品，带几枚鸡蛋，时髦点的孩子还能每天喝一支xx补脑液。高三学生，累并幸福着！

教室里，用书本堆起来的堡垒，占了一半的课桌面积。即便是站在高高的讲台上，也不一定能看得见堡垒后面的脑袋，到底是在埋头苦读，还是低头打盹。学校的试卷印刷室昼夜忙碌着。每天都会发油墨未干的卷子，每次小心翼翼地拿起，生怕胳膊手臂抹花了上面字迹。慢慢地将鼻子凑近试卷，吸一口浓郁的油墨香味，再哈呼一口气，试图将油墨赶紧吹干。时至今日，我都记得练习卷的油墨香味，比书香味更浓郁。

我的第一次高考是在1994年7月，正值盛夏，天空流火。我们提前一天半，带上铺盖卷，从乡镇中学乘大巴车去县城里参加高考。我们学校被分在一所幼儿园教室，没有桌椅板凳，里面收拾的空荡荡。我们每人两砖宽的铺盖卷铺在地上，连成一个大通铺，一个教室里可以住下40多个人。

在陌生的环境里，炎热盛夏，几十个人挤在一起，时不时飞进几只蚊虫苍蝇，加之高考的紧张情绪，越睡越清醒，第一个夜晚是最煎熬人的。

我记忆最深的就是语文作文，命题作文《尝试》。当时我就想着尝试就意味着第一次，我第一次高考，就是很好的尝试嘛！文思泉涌，唰唰成文。心中一丝得意，语文开局如此顺利，所谓高考，不过如此。后面再考的其它科目对我都没压力。

考完试估分，填志愿，大人们什么都不懂，也管不了。偶有几个同学有见多识广的城里亲戚，会给我们一点点指点。大家伙聊着，乐着，茫然中一片欢声笑语，决策着跳出农门外的未来。只要出去，不管何处！

放榜前半个月的等待，漫长而期待。姐姐姐夫在县城里工作，那时候没有电话，城里比乡下更早知道成绩。放榜那天的傍晚，一堆人围在我家门口，远远看见姐姐从村头走来，越来越近，她的脸上有喜悦，也有怜惜。差了两分......有的人为我可惜，因为只差两分，有的人为我开心，因为只差两分。我默默地转身回屋了，蒙起被子，想到刚放下的书本，又要捡起，从头再来，何况未来还没法保证。我绝望地哭泣，哭累了睡，睡醒了哭，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夜。

事后分析，语文拉分太多了，作文是0分。无奈地再次踏入高中校门，从头开始。期间，语文成了我的痛苦，跌倒的地方不知如何爬起来。第二次踏入高考考场，不紧张，不迷茫，不兴奋。一颗平常心，只想认认真真地对待。

第二次仍旧是姐夫帮我查分，第一门是语文，比上次更差，他说当时脑袋就懵了。好在后面的几门都很好，弥补了语文的差距，最后总分也高出重点线40多分，录取了一志愿的学校。

多年以后，我在办理人事档案调动时候，看到了自己的高考语文卷，57分，总分是150分。两次高考语文，彻底浇灭了我对语文的学习热情和信心。从此，我就是一名名符其实的工科女了。

女儿说多亏了你语文差，否则你在大学里就遇不到爸爸，也就不可能有我了。我说是呀，为了好好感谢语文，你要好好爱它。

我遗憾自己没有比别人更早地在17岁考入大学。从小我就是年级里最小的一个，天才的翅膀折翼在高考语文作文里......

高考现在都提前到六月了，还感觉不到炎热。哎，以为早已淡忘曾经，如今想起，依旧刻骨铭心......

七月不再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