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的故事

        站在乔家大院那些建筑精巧、雕刻华美的大院里，我深深感叹：庭院深深深几许，谁也不知道这些深藏于高墙之内的大院中究竟埋藏着多少让人唏嘘不已的故事。

       由于拍摄《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炮走红的乔家大院，给人的感觉好像大院里的故事真的就像是电影里的一样，奢侈、靡烂。走近了才发觉，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还是先从乔家先祖乔贵发迎娶寡妇说起吧。话说，乔贵发从十几岁走西口，经过十几年的奋斗，终于在四十岁的时候发了大财，成了“复盛公”的老板，用现代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位“钻石王老五”，但他衣锦还乡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迎娶了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这一举动让全村的人大跌眼镜，原来，就在乔贵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但这个女人却说了一句话：“不要门缝缝里小瞧人，看不起人，说不定贵发以后会挣大钱，有大出息呢！”果真是风尘巨眼识英雄，皆因一句话，从此人上人。而更重要的是让大家看到了乔贵发的做人原则：懂回报，不辜负，也就是这种品质才奠定了乔家后来的辉煌。

       治家严谨的乔致庸严格遵循《朱子格言》中所言：童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一生未纳妾，院里所用女仆都是年龄超过50岁的老妈子。乔家家教极严，子弟鲜有作奸犯科者。但就在威严的“在中堂”偏院里，却住着一位身份特殊的人。

        乔家大院中主人通常都居正院，偏院一般作为花房和下人们居住的地方，厨房、磨房、马房也都在这里。“在中堂”的偏院中，一个不起眼的屋子引起我的兴趣，据介绍，这里住着一位乔家的遗孀，她的男人是乔家第一个获罪之人，所以她只能住在偏院中。走进屋子，分内外两间，外间是一个经堂，供奉着两座佛，屋子里的墙上挂着《心经》《金刚经》等经文。里间逼仄，只有简单的箱柜和一个土坑。据介绍这位遗孀整日里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乔家后辈很多人都不认识她，大家只是觉得她虽住在下人居住的院子里，但气质素雅非同常人。

       我不知道她的丈夫因何获罪，但我想她曾经也应该有过如花似玉的日子，当她身披嫁衣走进这座大院里时，心中一定也怀揣着一个少女五彩斑斓的梦，嫁得一位长相英俊，温柔多情的如意郎君，在这金堆银砌的白银帝国中做少奶奶，或许是那个时代一个女人最大的梦想。然而，好日子并没过多久，夫君获罪，她也被逐出正房，住进这个低矮，潮湿的偏院里，她整夜无眠，以泪洗面。花容月貌日渐憔悴，漫长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开始信佛，每日里面对青灯古佛心渐如止水，昔日的繁华在她眼中慢慢褪去，天气晴好的时候，她也会走出房门，与灶房里忙碌的女仆们一起做活计，她很少与人交谈，也不在意她们好奇的目光，她坐在院中，看着蓝得透亮的天发呆，忽听到一阵鼓乐喧天，听女仆们讲是乔家又有人娶新媳妇了，大院都挂起了大红的灯笼。她默然起身，回到屋里，跌坐在佛前，她随手拿起一卷经书，轻声诵读，但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起初为人妇的第一夜，大红灯笼映得屋里一片红色，桌子上一对红焟烛，流着红色的灯油，像长长的眼泪，红色的罗帐，红色的被褥，连他的脸都是红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当乔家渐渐败落，繁华终逝，空留一座大院，没有人知道她最终的归宿，她和大院里所有的女人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在中堂”正屋里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我久久地看着屋子里“随缘庸行”的匾额，长条几上对称摆放着的镜子、花瓶、钟表，寓意着“终生平平静静”。

       原来曾经富可敌国，烈火烹油的乔家最朴素的希望也不过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