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特别的日常吧，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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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令姿探头进来的时候，喻言正在擦拭剪刀上的碎发。棉质白布顺着刀锋一点点抿过，如果不是布面上干干净净而未见红的话，这等低头专心的模样，让刘令姿一度以为走到了凶杀现场，而变态杀手正在事后爱抚自己的工具，就如电影中的那些神经质反派。
于是，在她还未回神的片刻，被屋内发现她的人先发了问。
“要找谁？”是一位不太熟悉的训练生。
“我……”刘令姿站在门边，微微倾身，快速扫了一眼。不大的宿舍里，女孩们或坐或站，或者已经搭着一条腿在床上，似乎要准备睡觉。当她把视线转回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时，传说中的理发师已经把剪刀收好，开始擦拭一把黑梳，但已经没有像刚刚那么专注。
“找曾可妮啊？”
“啊？嗯。”
刘令姿认识喻言，甚至称得上比较熟悉。若要回忆什么时候第一次听说，那还得再往前数好几个月。自从决定和曾可妮她们几个人一起组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除了公司里前辈的种种经历外，作为队长的曾可妮时不时提到“喻言”这个名字。
“喻言很厉害。”
“喻言很漂亮。”
“喻言她去不去啊？”
“喻言说她要去诶！”
“同志们要努力啊，不能输给喻言那个女人哈哈哈！”
还有偶尔被她碰到的视频通话，刘令姿无意偷看，只是当曾可妮举着手机四处乱晃的时候，她本能地会聚焦到那块小屏幕。然而，从未看清过，曾可妮移动得太快。每当这时，刘令姿就不免疑惑，成熟严厉的队长原来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再之后，来了广州，到了长隆，见了真人，看了表演。的确如曾可妮所说，喻言在各方面都看起来很厉害，甚至包括她不敢接近的那种厉害。如果不是那天曾可妮非得拉着她们宿舍每个人，甚至把隔壁的欧若拉都拽过来，似审问般地逼她们回答“新发型帅不帅”这个问题，刘令姿与喻言仍谈不上什么交集——是喻言给曾可妮剪的头发，说不上好不好看，但有个性。当然，出口的却是和其他“被强迫”成员们一起的“曾可帅死啦！”
后来，便慢慢熟识起来。架不住曾可妮总是往楼下宿舍跑，架不住团里其他成员也开始夸赞喻言的理发技术。当在训练室、食堂这些地方，她不得不跟随姐姐们，往人家身边凑的时候，该有的招呼也是必然要打的。
只不过，像现在，让她独自面对喻言，还真的是第一次。
“今天她没来。”喻言把工具包放回抽屉中，开始收拾桌面。
刘令姿没有近视，只能怀疑或许真的有几根头发落在在她看来已经很洁净的桌面上了——这是她觉得喻言很厉害的地方之一。她现在不得不感叹，幸好有曾可妮这个“大家长”勉强维持着，否则真的无法相信四个女孩子的屋子可以堆那么满，以及此刻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女孩的桌面床位可以那么干净。
“那她会去哪里呢……都怎么晚了。”
刘令姿终究没有忘记来的目的，其实从昨天晚饭后，就没再看到曾可妮。她以为她又去哪个宿舍被人收留，但白天未见，食堂未见，现在快过午夜十二点，谁都说没看见。她有点儿慌了。
有何异常，刘令姿能想到也就是——“发手机日”。
尽管不能出厂，但一些变化还是无法忽视的。卫生条件愈加严格，工作人员日益减少，选管姐姐们的查寝查人查屋的频次也越来越高。空气里日渐浓重的消毒水味，提醒着这个世界的变化。而最终影响到她们身上的，便是赛程暂停、节目录制停止。或许为了安抚惊慌，她们接着被通知，每月有两次能拿到手机的“福利”。
前几天是第一次。
曾可妮是武汉人。
曾可妮是武汉人。
喻言当然知道。
四年前，所谓的出道无疾而终时，曾可妮就拉着闲得快长毛的她和周梓倩，去武汉大吃特吃玩了好几天。那时正值国庆后，躲开假期去景区，还有个当地人做导游。那一次行程，让她开始琢磨怎么在北京做出那种热干面，让她开始研究豆皮的大锅要不要买一个，让她知道课本上的黄鹤楼原来那么矮，也想看看曾可妮一直惋惜错过的樱花盛开季。还有，南方火炉城市的可怕，她仍能记起有人仗着身高，在她头顶乱放冰镇西瓜的清凉。
她说，喻言你都走黑了。
她回，你才黑，你们武汉的日头太毒了。
她说，可是就算黑了也是黑美人儿。
她说，你俩够了，最惨的是我好嘛！曾妮喻言你俩都得给我负责。
她们说，好好好，马上就回家。
现在，谁都回不了家。
现在，更没有人能回武汉。
喻言曾经是个网瘾少年，而如今却戒掉了太多年少时的习惯。手机日对她来讲，就是给家里的老爸老妈报个平安，上网采购一些必需品。其实还在春节期间，但网上的气氛却犹如冰窖——尤其对于根在那个城市的人。
“我去找找。”
喻言把地上的碎发扫干净倒进垃圾桶，转身对上仍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女孩，推了推眼镜，尽量让自己没那么凶。虽然她觉得她从来没有凶过谁，但眼前的女孩突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让她语气不免又软了些。
“找到了就让她赶紧回去睡觉。”
“啊，哦！那、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
刘令姿化惧为喜，一时兴奋踏进门里，长腿一跨，激动地扶着最外面床位的爬梯栏杆。而钢铁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此刻被她逼进椅子的女孩似乎怒视着她。
“不知道。”
“哦……”
求助者乖乖退回原位，虽然失落，但毕竟又多了一个帮手。
“我去楼梯间找过，她不在。”
“嗯。”
“还有天台，我刚去看了，也没有。”
“嗯。”
“问了选管姐姐，都说没看到。”
“她们也忙，没顾上吧。”
“那……一起，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你先休息吧，我保证给你带回去。”
“可是……”
“她是曾可妮啊。”
或许心疼女孩的红眼圈，或许肉眼可见这孩子在她身边的不自在，喻言交代周梓倩不用给她留门后，抓上一只包，就和刘令姿一起出去。
楼梯口，她再次安抚上楼的刘令姿，“那么大一个人，那么多工作人员，那么多摄像头，肯定没事的。”
看着与那人有相似修长背影的女孩，喻言五指握拳。
那么大一个人，那么多工作人员，那么多摄像头，却哪里都没有。
曾可妮藏的地方并不隐蔽，喻言在园区里溜达。等数到第五十句怎么骂那个不吭不声让人担心的家伙，第五十个不同姿势过肩摔动作的时候，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后门发现一团可疑的背影。
从下楼的第一个台阶，到走出门外踩上的第一块湿地，喻言耳边仍旧回荡着某人哐哐当当上下跑楼的动静，眼前仍旧晃着非得玩你追我赶幼稚游戏的喧闹。因为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任务，就没有了匆忙。为了不至于恐慌，也为了不至于太过懈怠，管理人员安排了一些“选修”课程，供训练生自愿加入。喻言对这些兴趣不大，除了去健身课上，想看看有没有比灭火器更合适的器材外，也仅在声乐教室里瞄到过认真听讲的曾可妮。
所以，如此太宅的后果，便直到今晚才意识到曾可妮的不正常。至少每天都在她这儿找存在感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刘令姿的到来，她几乎就差点忘了“似乎少了点什么”的“什么”是什么。
习惯真的可怕。
习惯一个人的吵闹。
习惯一个人的存在。
习惯到连对失去都感知得如此迟钝。
就像空气逐渐稀薄，但只有到最后一刻才体会到窒息感。
就如此时。
瘦削的背影，在夜色里太过落寞。
怎么可能骂出口，怎么可能去摔她。喻言不会安慰人，只是偶尔从妈妈那里听到她几岁时发生的相似事件，未真实经历过的她，心里都充满后怕。更何况，对于现下，对于她面前，这个人。
所谓窒息，就是这般呼吸困难吧。
喻言本来准备狠狠吓一吓这个让人操心的家伙。但她努力重新呼吸，鼻腔里是南方城市里的潮湿气体，虽然仍旧是她不喜欢的黏腻，但至少带了氧气。她手指展开，小心落下，轻得反而怕吓到蜷在小凳子上的人。
“曾可妮。”
“啊！”
突然被拍的人，着实跳了起来。
耸动的肩膀，喻言以为的哭泣，结果只是口中还未咽下的辣条。
喻言给出的白眼足足有三秒。
“你怎么回事啊！”
“我……呜呜……”不是哭，是要先嚼东西。
答应刘令姿的事情，她做到了。
喻言不耐放地又一次把扯她后面衣角的手甩开，这个人怎么这么烦。
“喻言，别生气嘛~~”
“真的，听我说嘛~~~”
“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每一句，都想拉八个节拍的长音，喻言捂着耳朵也挡不住可怕的穿透力。
“所以，你白天是在找出口？”
“对啊，可是每个门口都好多人哦，我打不过。”
“你是不是傻！”
“干嘛呀~~”
“你，住口。放手。”
“不、要。不~~要！”
“我不生气。”
“真的？”
“真的。”
在大多数人眼里，曾可妮就是这样一个长不大的小学生。爱笑、搞怪、撒娇堪比半岁婴儿。而喻言知道，大她四岁的经历，往往不表现在平日里的深沉，而是某些时刻的成熟与担当。四年前，她自认不吝与轻狂，那时的曾可妮比现在更像姐姐地包容她照顾她。四年后再见曾可妮，与其说幼稚，不如说变成了看得更开的乐天派。只是毕竟人食五谷，身有七情，在极限时刻下，喻言有一瞬间甚至想帮她一起出逃。
疯了。
喻言摇摇脑袋，跟傻瓜在一起时间长了，果真也会变成傻瓜吧。
起因很好猜。
家乡的情况严峻，能上网后越刷越焦虑。就算妈妈姐姐姐哥哥轮番劝慰，让她放心比赛，也无法确定未来是否继续安稳。曾可妮就想到了退赛，但她舍不得。她想出去，偷偷回家，看一眼，然后再回来。
“你能出去吗？”
“你出去有用吗？”
“你能进城吗？”
“就算进去了，还能出来吗？城都封……”
衣角又被扯住，力道大得喻言往后退。
“你干……”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是啊，你当然知道，我知道。
喻言没有吼曾可妮。
她止住脚步，转身握住衣角的手，握在手心。
“如果，你真的想回去，我们就去问问节目组，可不可以。”
一双泪眼向喻言靠近，她闭眼，她被拥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空气仍旧黏腻，湿气在鼻腔里徘徊，在眼眶里打转。
“如果，不可以，那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比赛。”
吸进去的湿气被外力挤出胸腔，化作无声的叹息。
“乐观一点。”
“嗯。”
喻言拍拍拱在肩头有点发油的后脑勺，这是听话孩子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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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坐人家门口干吃辣条了，你现在臭死了。”
“喻言你能不能休息一下，你的嘴。再不休息我就……”
“就干什么。”
“就！”
“你敢！……唔。”
小学生终于威猛了一回。
特种兵竟被搞了个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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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所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谁跟我说，不想跳舞就想开个小卖部，只卖辣条的。
——哦~好像是我哦。
——傻。
——你昨晚回来过了？！
——对啊。
——我怎么不知道？
——你们都睡了，我睡不着，天没亮就又出去了。
——曾可，你笨死了。
——诶诶怎么跟姐姐说话呢，这孩子。
——喻言，你找到曾可妮了吗？
——嗯。
——昨晚没回来吧。
——呃，怕打扰你们，蹭别人宿舍睡了。
——别人？
——梓倩我滴小公主，让你担心啦对不起啦~没有下次啦。
——喻言你别转移话题！
——我没有。
——你有。
——没……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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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文外话：喻妮是真的，是永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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