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书生就是一个姓蔡的书生,他和其他的书生没有什么区别,也是着青色的长衫,灰布的方巾下是一双略有呆滞却又如溪水般透明的眼睛。
只不过,他比穷困到只能住在荒郊古寺的采臣兄稍微有钱一些,为了功名的考取他带着家人在杭州北关外买了一间屋。
那一年北关外柳絮纷飞,蔡书生清楚的记得,柳絮洋洋洒洒下斑驳的大门上掉漆了大半的铁锁隐忍着哭泣和无助。
于是,邻里间有关于犹如古寺兰若般的幽暗的话语他便不在乎了,又或许是那骨子里儒士的浩然正气让蔡生敬鬼神却不惧之。
毕竟家里的父母老人还是胆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都不愿意住,蔡书生就自己住了进去。
本来一夜无梦,枕被香眠,可当睡到半夜,平地里冒出的一阵阴风冻醒了正在酣睡的蔡书生。
他费力的睁开睡眼,映入眼帘是一根拖地五尺的舌头,猩红色的长舌带着来自地狱的呐喊向蔡书生发出“桀桀”的笑声。
蔡书生纵然不惧却也被这东西狰狞到极致的外形震撼了,他张大的瞳孔从舌头缓缓的移到了面前的爪子。
那是怪物的爪子,同人一样的五根指头上尖尖的五枚锋利的指甲划过寒光,爪心里有一根刚从怪物脖颈里解下的绳子,还滴着血。
哦,那不是怪物,是一个吊死鬼,她桀桀的笑声是因为脖子被勒太紧了难受,所以才发出来的。
蔡书生慢慢的放下手心紧紧抓着的翁仲玉佩,突然轻轻地问到“你的脖子还难受吗?”他的眼神看向房梁上飘着的身影。
那个被长发遮住脸的女鬼依旧“桀桀”地笑着,一只手扒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向蔡书生递出,晃着,晃着。
蔡书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然后接过那个绳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走向女鬼,又问到“现在,你的脖子还难受吗?”说着拿着绳子的另一端向房梁套去。
“不”一声尖利的凄凉划开了由怨念化成的上吊绳,蔡书生从房梁上掉了下去,被一阵阴风缓缓的放在了床上。
两行血泪流下,女鬼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从始至终都没有自己迷惑的傻书生“你会死的,为什么?”,
蔡书生看着已经恢复人貌的女鬼,虚弱的笑了“你是被害的,我知道。如果我的死可以救赎你,那我虽死无憾了”。
女鬼泪若千行,身子盈盈下拜后化为幻影,越来越淡。
那一年的柳絮如云似雪,纷然间纯净了所有落白了的地方。走出考场的蔡书生伸了一下懒腰,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然后他四处寻找刚才走失的同伴。
突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来惊喜的喊到“原来你在…”突然哑住了,但见是一个巧笑倩兮的姑娘,她伸出一只白玉一般的手掌,掌心盛着小小的翁仲玉佩
“公子,你东西掉了”。
这就是《子不语》里的《蔡书生》,我并不是把它写成了一个言情故事,而是女鬼大多都是以身相许来报恩,非常香艳的。
蔡书生并没有和采臣兄一样好运,绝美的容颜便定下了今生的因果,他遇见的是一个一出场就十分狰狞恐怖的吊死鬼,吊死鬼就这外形想必就已经吓退了不少聊斋中的书生了,但却没有吓走这个傻书生。
这个傻书生心中有大善,他是有佛性的,这让我想起了《六度集经》卷一《萨波达王本生》中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
那是在释迦佛没有成佛之前,他在打坐的时候救了一只被老鹰追的鸽子,于是他就对飞过来的老鹰说,让老鹰放过这只鸽子,
但老鹰说,如果我放了它,它活了,我就会饿死的,那么谁能救我啊?
释迦为了救这只鸽子,于是对老鹰说,我用我自己的肉来代替这只鸽子。
老鹰说,必须和这只鸽子同等的肉才行。
于是,老鹰从别的地方拿来一个秤,释迦将鸽子放在秤的一边,释迦用刀去割他身上的肉去放在秤的另一边,释迦这样不断的割,说来也奇怪,无论释迦如何割,但始终不能使这个秤平衡,释迦在这时,没有太多的犹豫,他自己跳进了秤里面,这时秤终于平衡了。
称平衡了释尊却死了,不过他得到了永生成为了佛陀。这是一种大爱,深爱时间的万物超过自己。
蔡书生亦如此,对于一个令人发指又凶残到要命的吊死鬼心存怜惜,愿以身救她,可敬可叹。
作为我们普通人,由于各种牵绊和不舍是做不出毫无顾忌的付出的,可是,因果之道,未来的某一次援手就是你如今种下的根。
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个故事:一个男人十分难过,因为他深深爱的爱人最终嫁给了别人。他很想不开就请教了大师,大师递给他一面镜子让他看,他看向镜子:
茫茫沙漠中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尸体。第一个路过的人看见了,微微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离开了。
第二个路过的人看见了,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女人身体上,摇了摇头,离开了。
第三个路过的人,挖了个坑,把女人埋了,离开了。
大师说,他就是第二个人,他的爱人与他相恋是为了报一衣之恩,而最终要嫁的却是那个能给她归属的人。
前世一万次的回眸才换的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嗯,记得随时揣上一枝玫瑰,递出的芬芳可以欢喜灰色的心情,在不久的以后,你也会收到同样的明媚,即使无关风月,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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