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天下班前的10分钟,我接到一起电话报警。
报警人用委屈的,近乎颤抖的声音说:“我要回家,可是居委会不让我回去。”
我先试着抚平了报警人的情绪,确认他目前并不是没有地方住之后,接着在电话中强调与重申了一遍传染病防治法的相关条例以及违反的后果。面对法律的力量,这位报警人暂时克制住了自己的思乡之情。
然而,这思乡之情与想念正常生活的强烈情感,就像两只拧毛巾的大手,压榨了他太多耐心,他在挂电话前撂下一句话:“你们公职人员根本体会不到我们老百姓的苦。”
也许是怕被我反驳,他话音刚落,就匆匆挂断了电话。我笑了笑,心想这位兄弟实在是多虑了,疫情影响了全上海,我作为一名警务工作者,怎么可能会做到独善其身,不吃“苦”呢?
3月28日深夜,几乎是在上海突然宣布闭环管理的同时,电话铃声将我扯出甜美的梦乡。
“浦西要闭环了,你快点来所里,所有人都要参加防疫工作。到所后找内勤领睡袋,做好长期不能回家的准备。”
我披上制服站在客厅,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我的宝宝才5个月大,需要家长的照顾;我老婆的膝盖骨梗死,需要我陪同就医。
婴儿床突然传来哭声,我给宝宝冲了瓶奶,他在我怀中喝完奶便再次睡去。宝宝肉嘟嘟的小脸打着轻鼾,长长的睫毛轻轻跳动,可爱极了,我实在舍不得把他放下,就想一直把他揽在怀中。
老婆一瘸一拐地走到我身边,踮起脚尖,轻轻地问。
“你几点走?一会就要封路了。”
我这才如梦方醒……
说来也巧,一推开家门,我便和急急忙忙赶来的丈母娘打了个照面,我叫了声妈,然而老人家却板着脸孔,对我熟视无睹。我深感内疚,心里明白是自己不顾家的行为惹她不高兴了。
上班路上,手机“叮咚”了一下,是一条老婆发来的微信,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你真“伟大”。
我承认这个观点,于是趁着红灯,上网搜了一句果戈里的名言回了过去: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对我们的公共利益有所贡献,我就会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老婆也用一句属于已婚妇女的名言秒回我:你就呆在外面吧,别回家了。
我自认结婚以来自己一直是个好先生,好丈夫,每一次情人节,每一个生日,我都会送老婆礼物,陪老婆一起过。但是很遗憾,面对这次疫情,我身为一名警务人员,有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新冠疫情虽然是严重了,但是我坚信,只要心怀光明,一定可以实现清零,使上海市民早日回归正常的生活。
4月2日晚上9点,我在指挥室接到一通报警电话,是名90后已婚女孩打来的,她说:“我爸爸之前摔伤了腿,现在伤口发炎感染了,药在我家里,我想去送药,可居委会不让我出去。叫救护车,120说要排队,前面还有100多人……”
女孩的情况不是个例,每天都有许多类似的警情,通过110平台下发给民警处理,只是像这样直接打进派出所的电话报警,这几天来我还是头一次遇上。我是个比较热心的人,面对当时警力不足的情况,帮女孩送药的念头像闪电似的在我心头一闪,像烈火点燃了干柴,使命感在心中熊熊燃烧。
我穿上防护服,带上工作证就出发了。女孩在父亲收到药品后表示很感动,说要送我一面锦旗,甚至还为在旗子上写什么字而来征求我的意见。
我最后还是谢绝了她,因为我不认为一面锦旗就能对职业生涯产生多大影响,也不赞同这跑跑腿的小事就能配得上这番殊荣。善心得到认可,使命感获得满足,已经足够让我欣慰了。
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已是5月底,我和同事们像兄弟一样住在同一屋檐下两个月了,几乎每晚都会“畅所欲言”,我不想再去谈论,放下家庭,连续工作这么久值不值得,我只懂得这世上人与人的选择、世界观、价值观都不一样。
有人把封控隔离当作休假。
有人把封控隔离当作为社会奉献的机遇。
也有人欲入歧途,把封控隔离当作发横财的契机,违规营业、私自开团、抬高物价,不幸接受处罚,锒铛入狱。
我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安逸,心中依然还有奉献的勇气以及前进的力量,他们足以让我怀着希望的曙光,奋力拼搏。
人总会老去,谁也难挡岁月风霜的侵蚀,但每个人都可以决定自己是否在岁月中留下值得纪念的回忆。
马上就6月1日了,我也许即将错过我儿子人生中的第一个儿童节。虽然光是想想就不禁感到遗憾且心情郁闷,但等到小家伙长大,问我他的第一个儿童节我是怎么过的时候,我可以拍着胸脯,自豪地说,爸爸在和好多叔叔阿姨一起,争取让全国的儿童,都能够过上正常、开放、以及不需要口罩的儿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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