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那颗牙齿痛得受不了,是断然不肯去弄它的,如果可以,我宁愿被那种缓慢的痛一点一点地磨蚀,直到牙神经衰败坏死而消停。可是,这显然是行不通的,它越来越痛了,再怎么吃药都不能减缓,并且已经到了挨都不能挨的地步。不,其实不挨它也会时不时地痛。
起初,在吃面条时,突地一下,整个右侧,牙龈,连带脸颊,说不出是从哪个具体的所在,发出一阵深入的酸痛。然后,慢慢地,疼痛散去,恢复正常。几天后,又出现这样的症状。应该是热的刺激,诱发了它痛,因为几次都在吃热的东西的时候,有时候,包一口热茶,也会引起一阵酸楚的痛。但每一次痛,来得突然,散得也快。不明就里,也就没有去管它。
不管它,还是因为我抗拒看牙医。害怕被那些性状可疑的工具敲、掏、钻地捣鼓,尤其畏惧那钻牙磨牙的钻头。只要牙医拿起它,踏下脚边的开关,使得它突然地发出“呲呲”的声响,我不由得紧绷了神经,紧闭了双眼。然后,然后,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家伙便伸进口来,在牙釉质上“吱吱喳喳”地打磨,迂回地深入,一直侵袭至牙髓腔。虽然不一定会痛,但那“吱吱喳喳”的声响始终在近耳膜处轰鸣着,那得要多大条的神经, 才可以说不害怕啊。
这样过了大概一个多月吧,那痛在某一天内突然变得频繁起来。开始,依然是不辩疼痛的发起点,只觉得那一片都痛,应该是属于神经痛的范畴吧。后来,痛点渐渐地明晰,上颌部的某一颗门牙,那里有一个小洞,坏掉有些年头了。尝试着用舌尖从后面抵舐,酸痛明显,痛就起源于它。我想,它大概已经一点一点地烂到了神经处了。与之毗邻的鼻腔以及脸颊处也痛,手按着稍微施压也会酸胀无比。
上网查,应该是龋齿引发的牙髓炎。这样,就不得不去就医了。可牙医的干预,势必会让那缓慢蚀髓的钝痛变得尖锐而激烈起来。对要去忍受这样的痛,我是畏惧和抗拒的。记得很多年以前,一颗大牙也是因为牙髓炎,于疼痛时被牙医强钻开减压,那瞬间的痛至今还能依稀记得,应该算得上我受过的强烈程度最高的几次疼痛之一吧。
又查,得知当牙齿已经到达牙髓炎的程度,口服消炎药是起不来作用的,严重的甚至可能导致颅骨的骨髓炎……
还是不想去看,或者说不敢去看,但又非去不可。心里面纠结着,对自己又是心疼又是怜悯,就这样,半是牙疼半是心疼,竟然让我真的哭了起来。眼泪流得哗哗的,小孩子一般,甚至于不在乎被豆儿看到嘲笑我。
“那有什么,看牙医看就是啦,痛就那么一次嘛。”说来也真是好笑,反过来竟是豆儿安慰我。
“医生,钻牙的时候能不能先上点麻药?”我战战兢兢地问。
“该用麻药的时候会用麻药的。”上了年纪的医生瞅了我一眼,她一定没有见过像我这么畏惧疼痛的成年人吧。
可就这么一句说了等于没说,模棱两可的话给了我一丝丝的勇气。对哈,如果我痛得受不了的时候,也许是能够用麻药的。也许我可以装出很痛的样子来——我居然孩子气般的臆想着。
钻牙其实是不痛的( 虽然医生嘱咐我一旦疼痛就举左手),只感觉那只飞快旋转的小钻在齿缝之间打磨、深入,神经 越绷越紧,深怕遭遇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可是始终没有。直到她拿出一根长长的,末端带着小勾的探针。“嗯,嗯,痛……”我忘记了举手,嘴里支支吾吾地嘟囔着(其实事后想起来,那痛或许是可以忍一忍的吧)。
封了药,嘱咐两个钟头后才能进食,一周后复诊,根管治疗。
初步的治疗也算有效,牙一直都没有痛过,直到今天依约复诊,坐在诊室外面候诊时,那一处的神经,像有预感一般,好一阵酸楚。
根管治疗,我还是很放松的,但是……但是,这一次才真的尝到了什么叫疼痛。看着她夹了一根大概两厘米长,针一般细的东西,捏住,不知从牙齿上的哪一条缝隙或者哪一处窟窿探进去,手指像捻银针一般地捻动。一种痛,酸、涨,被尖锐的东西刺进……痛,肯定没有达到关云长刮骨疗伤的地步,可是,我的眼泪又出来了。“哎,你别动,神经都还没有抽干净……”紧接着又是一下、再一下……原来所谓的根管治疗,就是用一根细细的管状的东西,把你患处的神经抽丝剥茧一般地,活生生地扯出来。哎呀,我的妈呀,我真的很后悔躺在治疗椅上,被一团棉花填充在上唇和牙床之间,大张着嘴,被光线强烈的聚光灯像钉子一样牢牢钉住动弹不得。
有一种痛,叫做“深入牙髓”,我想,我今天算是领教了。恐怖的是,下周还有一次治疗,或者,下下周还有一次。 看牙 看牙 看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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