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家搬到县委的家属院住,虽然自家的房子比以前更小,但是家属院却比我以前待过的公社大院要大的多。
家属院有个传达室,传达室有个管收发的管理员,人长得瘦小精干,大家都叫他八连长。
八连长解放战争时期当过兵,因为负了伤,战争结束后就复原了,辗转几次后就成了我们家属院的收发员。
那个时候八连长还保有一个匣子枪,黑黢黢的枪身被擦得锃亮,枪柄上还拴着长长的、漂亮的牛皮丝穗子。有时候见他拿出来把玩的时候,我们也会围拢过去看,大家都以摸摸他的枪身为荣。
有时候觉得八连长人好坏,他老是欺负人。
有一次老爸让我出去买瓶酱油,他看见了就问我干啥去,我说去买酱油。
“买啥?”
“买酱油!”
“买醋还是买酱油?”
“买酱油!”
“到底买醋还是买酱油?”
我光顾着回答,脚底下不小心被拌了一下,就摔了一跤。我爬起来说:“买醋!”
“这就对了!买啥?”
“买醋!”
“别买错了!”
当我把醋买回家的时候,老爸一个劲地骂我傻,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次,去食堂买小米粥。我两只手端着饭盆小心翼翼地往回走,结果又碰见八连长买了两个馒头出来。只见大惊失色地说:“哎呀!你的盆子漏了!”
我看了一下,没发现漏啊,就问:“在哪里?”
“在底下啊!”
“我没看见啊?”
“你翻过来就看见了啊!”
于是我将饭盆翻了过来,一盆小米粥就撒了一地。
回到家里,把老妈气得不行,直拉着我去上门找场子。
八连长嘿嘿笑着,说:“就开个玩笑!干嘛生这么大气!要不你拿着我的饭票再去买点好的?”
于是一场风波便就此告息。
夏天里,县委办公室前的地里种的茄子开始长小茄子了,小拇指那么大小,长得很可爱。八连长说这种小茄子很好吃,很甜。我也去尝了一下,确实很嫩、很甜、很好吃。于是,忍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就沿着地垅,把小茄子一个一个给摘下来吃了。
这件事让人看见了,就告诉了我老妈。我老妈气得拿着鸡毛掸子满院子追着我打,我一边抱着头跑一边大声求饶说:“下次不敢了!”。结果我老妈依然不依不饶,还说“都让你吃光了!哪里还有下次?”
幸好被八连长撞见了,一把把我藏在身后,说:“小孩子家,就几个茄子,不打紧。过两天就长出来了。”
气喘吁吁、披头散发的老妈这才停下来。而我则依然惊魂未定,至今都不知道那一劫是怎样躲过的。
后来,随着老妈工作的调动,我家又搬了,也就没有了八连长的消息。
高中毕业后,有一次又聊起来,老妈说:“唉,人早死了!好人呢!那个时候家里没吃的,全靠八连长帮着从下面弄点玉米、弄点粮食吃。”
我听了,心里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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