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很幽默

        “我是不是很幽默。”A笑着着对我说。我知道这不是一个疑问句，只好尴尬地笑笑，没说什么。这是我在读研究生时的一个小情景。A是我的同学，我记不得当时我们在谈论什么，但我清楚地记得这句话。

        在别人看来，那位同学确实挺幽默，但在我看来，仅仅是这句话，就抵消了他大半的幽默。我对他的幽默毫无兴趣，对他这个人也毫无兴趣。当然，不仅仅是这句话的原因，还因为我是个很挑剔的人（甚至有些刻薄）。我想用这件小事引出一个话题，就是过于直白的表达方式。

        有些人是这样表达自我的：我聪明、幽默，我会直接告诉你，你看我多聪明，你看我多幽默。或许他是真的聪明，真的幽默，但这么直白地告诉别人，我觉得会适得其反。

        我更期待这样认识一个人：经过了相对漫长的一段时间，通过说一些没有刻意雕琢的话，做一些不是精心设计的事，渐进地了解彼此，发现彼此的聪明、幽默、真诚、善良，最后，不需要太多的话，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动作，就能理解彼此。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概就是这样。

        但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现代社会快节奏的生活，也许是促使我们选择直白表达方式的一个原因。每天工作近10个小时甚至更多（一部分人），周末说不定还要加班，即使有了空闲时间，游戏、购物、吃喝玩乐，无处不在的诱惑填满了我们的物质生活，网文、综艺、文化节目，各种各样的观点充斥着我们的精神世界，我们再没有心思，通过行为去慢慢品读一个人。

        于是每个人都变成了明码标价的商品。选择配偶时，房子、车子、薪资是直接价值，幽默、聪明、开朗是间接价值提升，我们会将各种选项一一匹配，权衡利弊得失。每个人要找的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些标准。我要求有钱、有颜又有趣……你有什么？有，我都有的，我又有钱、又帅、还很幽默。不信，给你看存款，再给你讲个笑话。你看，你笑了，这下信了吧。OK，成交。选择朋友时，我们会采用类似的方式。

        并不是说这种直白的方式就一定不对。设定一些标准，以直白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或作出选择，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不坏的选择，甚至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我们当然要选择那些满足我们预期的人。

        我只是觉得，那种直白的方式少了点味道。我希望我们将彼此作为丰满的、立体的人来对待，而不是设定了一些标准，打上了一些标签之后，使之成为一个看似明晰、实则模糊的形象，然后通过筛选这些标准、标签，面无表情地将对方判定为出局，或者留下。

        也许有人说，简单不好吗。我并不是不喜欢简单，相反，我很喜欢简单。比如我不需要一切给别人看的、华而不实的东西，贵、却丑的衣服、包、手表等诸如此类；如果有了房子，一定会选择简单的装修风格；假如我是女生，我不需要一场婚礼；恋爱的时候，如果喜欢对方，会直接说喜欢。但简单不等于直白，对我来说，在人与人的关系中，要么是直接划清界限的简单，要么是细水长流之后、产生深层羁绊的复杂，但绝对不是直白的简单，那种简单，不美。

        类似的，一些急着拥有某些特质的人，也会选择这种简单直白的方式。比如他希望自己有幽默感，于是会讲一些生硬的笑话；希望自己有男子气概，于是会做一些似乎很爷们儿、很讲义气的事；希望自己有高情商，于是会装腔作势，做出一些虚假的微笑、姿态。我觉得那像是在堆砌一些精心选择的零件，虽然精致漂亮，但不够协调，不自然，不美。曾经有人对我说：“我努力表现自己多幽默、多有趣……”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换来的。急着跟你称兄道弟的人往往不是真兄弟，急着说明自己多聪明、多幽默的人，往往并不是真聪明，也不见得多有趣。一个人的本质，不是说出来的，更不是通过一些机械的行为表现出来的，而是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

        A同学的幽默可以逗笑别人，但在我这里却行不通。所以，我常常给人的印象是难以捉摸。在我这里，F(X)不一定等于Y，嗨呀，真是难搞定。

        说明：我无意说直白的方式就一定是不对的。前述的所有评判，都只是我的个人观点，我只是在说，我更喜欢这样，而不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