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如海潮般响起,枝叶间洒下斑驳阳光,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暑热的味道,嘴里是冰粉清清透透的甜,那是一种季节在舌尖逗留的悸动感——夏天,就这么悄悄地来了。
在暑气最难耐之际,我放下手里的冰西瓜,毅然买了机票飞去漠河避暑。经过漫长的飞行,我穿着短袖短裤,这妥妥的暑天必备让我在刚刚接触中国最北方的凉薄空气时大大的打了个冷颤,我不由缩了缩胳膊心想这地方是来对了。
漠河的温度冬天最冷可以达到零下五十摄氏度,即便是在伏天也和北方秋季的温度差不多。我先到宾馆稍作休息,傍晚出门加了件薄外套在城里走走。
宾馆附近有个广场,旁边是条大河,走在河岸上,四野秋凉,人声寥寥,我独自迎着夜里的风,迎来漫天繁星。城中心是漠河广场,爬到台阶尽头,眼前是星光笼罩的这座城市,一盏盏灯光亮起,虽然算不上是万家灯火,也送了远天日暮。
游人们站在城市的制高点看夜景,总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你不在任何一间亮起的房间里,却拥有一整座城市的光。
第二天坐车穿越森森林海,听导游讲八七年火灾的事,他伸手指向窗外,“这一片就是当年大火烧过的地方,现在又成了一片密林,真美。”
是啊,真美。那年剩的枯木断根惊心动魄,在数年后变为了灌木丛生的森林。就像总有些什么,在事过境迁后,成了新的话题,也好像总有些记忆会一去不返,只能在过去的年岁里泛着旧旧的光。
汽车沿着林海蜿蜒而上,尽管阳光刺眼我还是忍不住摇下车窗往外望:大片大片仿佛触手可及的云,蓝得彻底的天,无垠的山脉远远地往上蜿蜒,又往下蜿蜒,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我裹紧外套,凉风透过敞开的车窗“呼呼”地灌了进来。大抵是贪恋那一份无玻璃遮挡的美丽,我一直都没关窗,只是披了件披肩,把自己裹得更紧些,心里有点羡慕住在这的人——在六七月份可以拥有这么冰凉的空气。
梦到漠河坐了大概三个多小时的车到了目的地——北极村。这里大概三点多天就已经亮了,一天的时间似乎被延长,散漫地休假再合适不过。
村中有一脉黑龙江水,水旁是绵延山脉,一线乳白色的飘渺薄雾在水面上轻轻笼罩,不时还有白鸟从雾中翩翩掠过,江边浅暖色的屋群、明朗的街道和方方正正的路牌在紫色的天幕下被晕染的无限温情。每家院子有的种菜,有的种满了向日葵,在这傍晚时分屋顶都升起袅袅炊烟,云就从烟囱顶飘过,我回到宾馆把凳子搬到阳台上,手机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看着天渐渐变黑、下沉,然后独自发呆。懒得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和对面人家的灯火是亮的,天空开始飘雨了,不过在大雨降下来之前,我都不会离开这个有夏日晚风吹过的阳台。
这趟旅程一路都是沿着中俄边境线走,习惯了湖畔山间,林动风吟,乍一到满洲里,看着翻飞的繁华和迁徙的人海,看着星光盛开如同燃烧的篝火,看着这个古老的城市就这么把一代又一代的金戈铁马通通碾碎,看着不远处的云层落下清晰的闪电,在那一刹那,感叹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回肠荡气过。
时间是细微而模糊的,就像落叶一样洁净自然。那些曾流淌过我心间的感情,也随着时间流去,哪怕当初是多么的不可忘却,不能磨灭——
再痛的故事也会过去。
最后一天我去了呼伦湖,在车上我睁着酩酊的睡眼,这片水就像大海一样出现在面前,使我猛的清醒,扫去连日跋涉的疲倦。这片水与天相接,在阳光下显得明亮又干净,是乘上一杯清水又往里面滴上一滴松绿颜料再搅匀后的澄澈色彩。这种高饱和度又高亮度的湖,像是从看过关于海边度假的宣传画上复制下来的一般。有些失真,但它在你面前,又确实是真实的,带着可以触摸的清凉感。
站在湖边,吹在脸上的风似是春日的感觉,是很短暂的春天,盛开了一片桃花,后来桃花落了,季节也结束了,好像一眨眼,小半生就匆匆过去了。
但薄薄的,总像有一片细微的花瓣在心间无尽地飘飞着,凌乱着。触目可及却又触不可及。
是这样平凡人世的春天。
平凡人世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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