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你问德性的获得是否需要长久坚持,是否能够长久保持。

德性是一个目标,人向他无限接近,至于占有保持,那是无法企及的目标。
董铁柱老师在《演而优则士》中说,作为行为的尺度,德行是可以在公共空间中影响他人。他专门使用了一章论述,内容有趣。
《世说新语》中《德行》篇第2则说:周子居常云:“吾时月不见黄叔度,则鄙吝之心已复生美!”周子居的话描述了德行的功用。黄叔度作为一位有德之人,可以让他人的“鄙吝之心”收起来;但是,功用是暂时的,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失去功效。
因此,在公共空间中一定频率聚会必不可少。周子居的话很容易让人想起孔子在《论语·雍也》中的话:“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
德行培养不是一劳永逸。即使是孔子对学生的影响,只能维持短暂的一段时间,最优秀的颜回也只有三个月,而其他则在更短的时间内就会再次“违仁”——也就是周子居所说的鄙吝之心复生。

《德行》篇第3则说:郭林宗至汝南造袁奉高,车不停轨,鸾不缎轭。谐黄叔度,乃弥日信宿。人问其故,林宗日:“叔度汪汪如万顷之陂。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其器深广,难测量也。”
赞叹黄叔度的郭林宗和周子居一样,本身以德行闻名之人。彰显了黄叔度德行的感召力。周子居和郭林宗的话并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心得体会,目标是潜在的观众。
周和郭用自己做例子,为了更好地让大家体会到应该如何遏制内心的鄙吝,强调受有德之人熏陶的重要性。两者都肯定了黄叔度德行对他人的影响力。
有趣的是,郭林宗用“陂”来形容黄叔度。陂是池塘,不是《老子》所说的江海,和《庄子》笔下的海神也相去甚远。和江海相比,池塘当然是小而浅的,所以郭林宗所说“万顷之陂”就有了庄子式的吊诡一一原本是鱼卵的“鲲”成为大鱼的代名词。
这样两个看似相反元素的统一充分体现了《世说新语》对“有意无意之间”的强调。只要内心深广,池塘也可以浩瀚。

堤岸之意:表明无论是多么浩渺的池塘,都有着边际,需要堤岸的守卫。这反映了魏晋名士对“德”的理解:德并不无所不包的,它有着自己的局限,也必须有相应的准则。
在这些准则的维护下,德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或者可以说,在郭林宗的眼里,有德之人不再像孔子一样无所不包,而只能固守一隅。这多少与之前王戎对自己的定位—“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有些相似。
郭林宗并没有以“圣人”来称呼黄叔度,事实上,整部《世说新语》中,找不到用圣人来指代魏晋名士的例子。
对于魏晋名士,孔子才是圣人,而他们与圣人之间有着一条鸿沟。郭林宗对黄叔度的夸赞,体现了这一观点。当主动向有德之人靠近,希望受到后者德行的影响,从而提高自己的境界时,并没有奢望自己成为孔子一样的圣人,这体现了魏晋时期思想的特色。
这和先秦、两汉和宋明等诸时期不同,魏晋时期的思想家们没有把哲学理论中最高的境界圣人,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他们安于自己的定位,力求做一个深邃的“陂”,而不是幻想成为浩渺无边的大海。换言之,把自己视为普通人,希望能做一个有德行而洒脱的普通人。
正因为如此,魏晋的思想才会受到后人的喜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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