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梦想过上猪一样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可是刚过了几天猪一样的日子,就深深体会到了:其实猪过的也不容易啊!
这当然是一个段子。
一场“武汉肺炎”让十几亿人的春节宅在家里。有人数吃了几颗瓜子;有人试一支烟最多能吐多少烟圈;还有人丈量从客厅到卧室一共多少步,为了数值精准,采用9999次算术平均。

我不喜欢凑热闹,一个人躲进回忆里,将回忆码成文字,分享给友友们。
那一年,我来到新加坡,协助勘查铁矿。
芽笼你懂得,再没有一个地方比夜晚的芽笼更容易使人晕眩。

一家连一家的水果摊上,热带溜莲散发出成熟过头的浓烈气息。对于吃不惯的人来说,那是一场灾难;而对喜好这口的人而言,却是混杂着一丝诡异味道的甜蜜。这正如芽笼本身,一个比溜莲市场更勾魂摄魄的世界:亚洲唯一合法的灯红区。
芽笼是一个非常狭小的街区,但是地理的逼仄完全被文化上的多元性冲淡了。在只有一公里的街道上,餐馆、水果摊、庙宇、风月场所齐聚一堂,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而又相安无事。
有人曾说过:“在芽笼,经常会看到道士和性#工作者擦肩而过,在佛像脚下或者教堂旁边,寻欢客与卖笑女讨价还价……” 青楼黄庙交相呼应,奇葩的景象,也只有在芽笼这个地方才能见到。
路边有些旅馆一样的房子,暂且先称之为房子吧!在这些房子门前,张贴着花花绿绿的海报,上面有各式撩人女郎的照片,照片的旁边标注着国籍、三围、年龄、价格等内容。

对于这个特殊的行业,新加坡是用法律来管理的。在这里工作的人必须拿到政#府颁发的许可证。
按照规定,她们是不允许出门拉客的。因此,有相当一部分人来过芽笼,压根儿不知道这里是灯红区。管理之严可见一斑。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女人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多赢得一些客人,罔顾规定、铤而走险。这些人,一旦被政#府抓到是要重罚的,如果她不是新加坡人,一定会被遗送回原籍。
海报的不远处,就是照片上的本人了。亚洲的女孩大多低调一些,垂着头在路边缓缓踱步,有单身男子经过,她们只是小心翼翼地望一眼,是走是留悉听客人尊便,鲜有女孩主动搭讪的。

谈价钱时,女孩掏出手机,僻里啪啦按一阵,拿给男人看。男人如果嫌贵,会在自己的手机上按另外一串数字。你来我往,尽管言语不通,却丝毫不影响交流。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外人很难探查两个人的交易信息,无形中凭添几分神秘,就像旧社会掌柜和买办们袖子里的还价游戏。
谈妥后,握了客人的手,温顺地由他牵走,头,依然低着;豪放一点的,挎住男人的小臂,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但眼神大多还是冷的。
耐人寻味的是,芽笼街头的女子少有穿纯色白衣的。或许不仅是职业原因,更多的是天性中对自身的敏感认知,让她们有了这跨越种族、文化背景的审美忌讳。
我和同事小马走在狭窄的街头。彼时我们还没结婚,街边的风尘种种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见过,面对眼前这阵势,好像刘姥姥走进大观园,即兴奋又不知所措。
平时,小马伶牙俐齿,此时却只顾着激动,说不出一个字,像个傻小子一样嘿嘿地笑,不时对车窗外的女人指指点点,别说做到绅士,就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
我扫了一眼的士司机,担心他耻笑中国人的教养。想不到他却毫无在意,笑着对我俩说:“你们现在下去,找站那边街角的小女孩,红头发的那个,我叫过一次。她看见年轻帅气的客人,就不要钱了,大家欢欢喜喜一场,好聚好散。”

我俩色大胆小,当然不敢,只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举着手机一阵猛拍。那个女孩,无所顾忌地对着镜头,眼神依然没有暖意,只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厌倦和疲惫。忽然之间,她可能认出了的士司机,脸上迅速换上妩媚的笑。
我问司机:“她们干这行,是因为家里穷吗?"
“穷的少!真正的穷人,只有假期才来这里,她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挣钱。更多的人,来之前,在自己的国家都有不错的工作和收入,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求刺激。”
“那些穷人,一旦有了钱,还在这里工作吗?”
“做,当然还做。坐飞机不到机场,你自己想跳下去,可以吗?”
我们停下车,坐在水果摊边,边啃西瓜边聊天。
我脑子里偶尔闪过那些女人冷冷的笑。受苦受难,放荡不羁,神女、茶花女、西鹤一代女……很多真的假的、远的近的,一时思绪翻涌,让我沉默。
我发呆的时候,不远处的桌子边,有位短发女郎,正用小勺挖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水果吃。
她抬头时,我来不及把目光收回,只好尴尬地咧嘴一笑,表示歉意。她也跟着笑了,没有一丝尴尬,只是心平气和地笑。
她起身向我走了过来,在我身后另一桌的小折叠椅上坐定。我心虚的不行,手心一直冒汗,凉凉的。我感觉背后始终有一双眼在盯着我。
我猛然回头,果不其然,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见我回头,脸上立时挂起笑意,然后用汉语对我说话了。
“你哪里来的?”
“中国,你呢?”
她眨巴眨巴眼睛:“你猜?”
我不知该说什么。
她忽然又说:“你不是来玩的。”
“能看出来啊?”
“当然!”她变得有些严肃。
“正经人不要来这种地方。”
“唔。”我一个劲儿地点头。
旁边的小马打趣道:“心远,她看上你了吧?”
我瞪他一眼:“别瞎说!”
……
日本有位电影人,在描写战后红灯区的影片《赤线地带》里,借一个打杂老岖之口,不无怀念地说:“过去的名妓啊,她们都像高贵的公主一样骄傲。”
如斯憧憬,如斯艳羡.在今天看来,不仅难以触及,简直不可理喻。
人的道德是一种有意思的东西,对于某些苦难,漠视与蔑视固然是残忍的;去讴歌、去赞美同样让人无法心安理得。
生活,或骄傲,或卑微,本身之重,是每一个生命都要背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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