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莉是一个大家闺秀,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有任何有伤大雅致的举止。
可是我心里总有一个很怪的想法,那就是我想看一看这样一个在我心里近乎完美的女人,会不会也能做出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来。
我被这个念头牵绊住了,只要一有空,看见她在我身边露出迷人的微笑,我心里似乎就有一个幽灵对着我说:“快许个愿,让她疯狂一次吧。”
“让她疯狂一次!”这个幽灵不断得怂恿我,让我禁不住想跃跃欲试了。“小莉,我们算不算很好的朋友?”
那天一起吃饭,我对端坐在身边,以一种完全淑女的样子在那里举箸投杯的田莉轻声问道,“那还用说吗?我们从小学就在一起了,当然是最好的朋友。”
“既然这样说,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没问题,你说呀!”
“你今天能不能在我面前做一件对你来说比较疯狂的事?”
田莉的筷子举在半空,好久没有落下,她侧过头,用她迷人的眼睛笑意盈盈得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单纯而复杂,率真而迷惑:“你这算是什么要求呀?”
“就这一个要求,让我看看,你能做出的疯狂事情是什么?”
田莉笑着捂起了嘴,紧接着她就蹬掉高跟鞋,直接蹲在椅子上,与之前判若两人。接着她好像是甩开了膀子,抡圆了胳膊,表现出了一种大快朵颐的架式,三口并做一口,狼吞虎咽,看得我不禁大笑起来,她也在那里擦着嘴连呼吃得过瘾。
早年香港翻拍张爱玲的《半生缘》,作家王安忆就夸赞黎明演得好,究其原因,是因为黎明的吃相,完全符合一个富家子弟的教养,那种派头“包含了大家庭教养的安静气质,有一种寂寞的心境。”
有一种说法,人的吃相越狼狈越贪婪越馋,胃口就越好,那是一种吃得开心的体现。
可是从人的需求来看,随着需求的提升,文明需要得到最高层的尊重,所以吃相就受到了文明的约束。
这就如同武林绝学一样,最初练得是外家功夫,讲究大开大合,随着功夫的递进,就进入到内家心法的阶段,举手投足开始轻拿轻放,层次越高,外家的功夫越是看不到,越是能被一团和气所掩盖。
弗洛伊德曾经预见过这样的文明规矩,他曾经表示,人类部分快乐的丧失,是为了文明必须付出的代价。
田莉这种教养的女孩,在我身边是极小见的,因为自小的家庭教育以及她对自己文明的要求,都让她成为一个一丝不苟的女孩,她的身上透露出的高贵端庄,绝对是通过严格的自律成就的。
我心中的幽灵对田莉是羡慕和嫉妒的,所以才怂恿我让田莉做出这类疯狂的事情来,起初我心里有一点愧疚,但是看到她那种开心的样子,我又觉得是让她回归了质朴。
有时候我挺同情那些生活在镁光灯下的明星,他们的举手投足都被别人用放大镜关注,即使美食在前,也要压抑内心的欲望,不断提醒自己,害怕出丑。他们只能按照设计好的模式活着。
当然田莉的修养是自小生成的,她未必有明星般的痛苦,但是像这样,把鞋子脱掉蹲在椅子上吃饭,就像是共做坏事的人容易结成同盟一样,我也脱掉鞋子,学着她的样子,捧起碗来。
我知道,若有人肯展示那个疯狂状态下的吃相,也是评判彼此友谊到底有多深的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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