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第一只妖,是我的高中同学。
她高高瘦瘦,皮肤发黄,终年穿着高领的衣服,半张脸缩进领子里,只留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她有侧颈的属于那些生灵的秘密,除此之外,不见任何妖的特征。
雨水瓢泼,冲淡了站台上她的身影。
我走过去,撑开伞。
她微怔,回头看向我,倏尔一笑,双眸水光潋滟。
我们相拥而眠。
从瓦缝中漏下的雨落在水泥地上,叮当作响,偶尔还有一两只飞虫落在她淡蓝色的颈侧。
她忽然开口 :我的梦想啊,就是努力努力离开这。
我问 :离开哪里?
指了指窗外,她说:这。
那晚她讲起她的家乡。
那里有长风大漠,城楼苍鹰,古文秘宝。
她讲那里的风土自然 ,人情冷暖,他们与自然和谐而行。
真好,我叹 :那是北方?
她眨着灵动的眼不答。
屋外的雨一夜未停。
后来。
后来的那天,我只记得有人捉弄般的拉下她的领子,那片扭曲的诡异的痕迹泛着淡蓝色的光,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显露。
班级里所有的人都围过来,尖叫声此起彼伏。
我挤进人群,替她拉好领子,却分明看到她双眼,没有喜悲。
淡粉色的唇翕动。
我惊讶的拉着她冲出教室。
一路跑出校门,她露出圆稚的脸,喘着粗气,左侧的蓝色痕迹若隐若现。
毕业后,仿佛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那天,只记得她是个怪人。
我不死心的指着毕业照问“你记得她颈侧有个痕迹吗?”
他们摇头 。
终究徒劳,我早该猜到。
一只长风妖就这样和我断了一切的联系,准确的说是断了和这座城的联系。
有比那夜漏雨的屋顶,乱飞的昆虫和空气中的湿热,更想让她逃离的东西吗。
我不知。
也或是囚犯后人习性的使然。
可我永远记得她,记得她那时说的:
我要离开这。
古时遇天下大赦,囚徒为释放归乡,途经荒漠,或死不能至,尸骨百年后可化为妖灵,名长风。
长风一生有所向往,却不能达,茕茕孑立 形影相吊,
卒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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