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肾结石是夜里犯的,剧痛透过每一根神经传到大脑,我忍不住出了声,整个宿舍都醒了,邻床的小欧快速的翻身起来,其他人也陆续披上了衣服,我被从上铺艰难的接下来,我们住在六楼,她们单薄的身体支撑着发抖的我,一切都乱做一团,她们慌乱的问我:小珉,你怎么样。我摇摇头,嘴唇已经发白,飒姐扶住我慌乱的两边看着,一群人焦急的把我一层一层的运下楼,期间又不能吵醒楼层里的人,整个气氛陷入到无声的慌乱中,甜甜跟小欧说:“打车,打车。”小欧在身上乱七八糟的摸了一下,才拿出手机来,我看到屏幕上反光的时间,凌晨两点。
是不是去第五院?小欧问。
丽丽愁道:怎么办,到马路上距离还很远。甜甜拍拍我的脸:“猪,叫你男朋友出来。”我皱起眉头,脑海里浮现出那张阳光的笑脸,闭上眼睛却又是他那遇事唯唯诺诺的笑,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手机。她们从我的衣服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机,好不容易解开了锁,我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她们替我拨过去,我已经疼的快说不出话来,她们正在拍宿管阿姨的窗户,拨通号码。终于。
“怎么了?”那边是没睡醒的声音,甜甜看我说不出话,拿过手机焦急地说:“小珉她好像肾结石犯了,已经疼的快说不出话来了。”我听到那边困倦的闷哼了一声以后,传来他漫不经心地声音:“你们快送她去医院啊。”甜甜好像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你不出来背一下吗,我们几个女生怎么背的动?”他那边沉默了一下,说:“宿管不会放我出去的呀。”我忽然抢过电话对着那边说:“你不来就算了。”说罢我便掐断了线,甜甜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小欧和飒姐把阿姨已经叫醒,阿姨揉着睡眼拿出了登记本,“这么严重?只能出去两个人陪着哈,我把你们叔叔叫起来帮你们送一下,要辅导员明天补假条。”她们几个面面相觑,小欧说:“我和甜甜留下吧。丽丽你和飒姐回去。”分好工以后小欧搀扶上我,叔叔从阿姨的屋子里揉着乱发,随便披了衣服,把我扔到背上,据说那时候我脸已经全白了。
夜色中,我们四人匆匆奔赴A市的第五医院。在车上我听到小欧问甜甜:“她男朋友呢?”甜甜眼神复杂的看着瘫软到一边的我,摇了摇头。
凌晨三点,我被确诊肾结石,医生给我吃了药,打着点滴,我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疼痛,这时候手机振动起来——是他的电话,我接起来。“喂。”“现在在哪里?”听到这句话,我甚至以为他已经在了赶来的路上。“医院。”“怎么样了?”“好一些,但还是疼。”“哦。”我沉默,几秒钟以后我试探着问:“你在哪?”“我在寝室。”
“你知道吗我刚刚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你居然不在。”我苦笑道。那边的他安静了一会儿,说:“我跟你说了,宿管不会让我出去的,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我知道就算我不在你也能去医院的,我不想违规。”我只感觉脑子轰的一声仿佛死机了,什么铺天盖地的痛全然没有了,有的只是无止境的震惊,心里好像被扎进了无端的利器,血滴在我身上的每一处,浑身都是被灼烧的心痛感。“好。”我机械地说,他说:“就这样吧,我很担心的,这一个小时我都没睡,我困了。”说完我的耳边只剩下了断线的嘟嘟声。我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仿佛僵住了,进门来的小欧和甜甜此时进到房间里,争论着这个药到底是吃几片,我默默的擦掉眼角滑下的一滴泪,把手机收起来。
小欧坐下来,把药递到我手上,甜甜爬到另一张床上,大字型躺下嘴里念叨着:“你个猪快累死我了。”小欧把不同药的说明念给我听,然后跟我说:“小珉,其实你这个吃药吃不好,医生刚刚问我,你要不要做手术,我不好给你做决定,做手术可能就是复发的可能性比较小,但是要住一段时间的院。”我点点头。
说到手术,我是真的怕,手术灯一打,我便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六点,我醒了,我往外面看,我不知道我在看什么,我脑子里只有一个信息,六点半,寝室就开门了。可是,我却一直没能看到想见的光景。七点,我打电话给了我妈,告诉她可能要手术,她在那边哭了,说让我多喝水我不听,现在好了,还要挨一刀,她跟我说,那就明天手术,她和我爸会来。我嗯了一声,眼泪沿着眼角,落在了医院的枕头上。
小欧一上午帮我跑着病历,甜甜回去上课,告诉我下午飒姐和丽丽会来,要给我带个大果篮,走的时候她扒着门,吐了一下舌头,“猪,你要还给我的。”接下来,我便开始一直看着门口,他是十二点多来的,什么也没拿,坐到我床头,看着我,“怎么会病了呢?”我摇摇头,没有看他。他一直跟我说话,说些有的没的,还聊了聊游戏。我没听,也没听进去,忽然他停下来,问我:“你好像不太想听我讲话。你不听,我可走咯。”我皱着眉头转过头去,看着他,久久地不说话,“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猜不出哦。”他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一点了。”他说,我嗯了一声,“我得回去了,我下午有课。”他看着我,我皱着眉头,终于发出声音,问他:“两点半的课吧?这么早。”他摸着头说:“过来一趟要好久呢,我还想回去休息一下再上课,不然下午没精神。”我感觉我的心好像已经没知觉了,我烦躁地点点头,他往门口走过去,走一步回头看一步,“怎么了?”我问他,“看你心情不好,怕你说我,你看你这个病也不是我的原因才成这样的……”我把头偏过去,不再看他,他走到门口,又说:“我真走了啊!”说完好像怕被抓回来一样,飞跑去了。
下午飒姐她们来了带了不少东西,可惜我不能吃,我终于在大病时收到了人生的第一束花,就放在我床头柜上。我总算高兴起来,妈妈发短信告诉我,他们已经请好了假在路上,让我不要害怕,同时还有他的信息:晚上要上晚自习,可能赶不过去啦,你自己好好的哈,我相信你。我把手机锁屏,放在床头柜上。
晚上九点,我感觉有点累,我又不巧的发起烧来,我摸来手机,鬼使神差的发短信给他。
你还爱我吗。你真的喜欢我吗?
久久地,没回。
九点半他回道:“下课了。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我看着手机出神,打出很多话。
我希望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你能陪我,可是你好像一直都被规则束缚着,我不知道你因为不够喜欢我,一点也不愿意担心我,陪着我,所以不愿意打破规则,还是因为理性的过分,太过习惯于遵守规则不愿意去突破这样的框架。我……
可是把一个一个的字打出来,我又感觉到了无尽的悲凉,我把它们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大滴的眼泪打在手机屏幕上,黑暗的房间里,反光的屏幕,把我的眼睛刺的生疼,我,泪如泉涌,往外面看去,无数的霓虹灯已经在远处亮起,像极了我曾在无数灯火阑珊的街角许愿想要的爱情,遥远而不可及。
我沉沉的睡去,却不断的被噩梦惊醒,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对手术的恐惧,还是对他的失望。最终,在凌晨两点半,我摸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我们分手吧。
我把QQ打开,看完了一条有一条因他而发的动态,把他们一条一条的删去。然后打开动态编辑框,慢慢打下:分手快乐。手机上的光点在我的眼里不停闪烁,我点击了发送。
我的手术安排在下午三点。我昏睡到第二天八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我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看到的是一串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对面是一个极为焦急的声音:“你在哪个房间?”我心里一惊,那边还在问着,“A市第五院,没有错对吧?”是辰。我的前任,曾经在高中极不懂事时,有过的一断恋情,已经断了许久,说起为什么分开,左不过都是失望攒到了尽头。“502。”我说,鼻音很重,声音艰涩。“好。”他说。只不过两分钟,我看到了曾经我在熟悉不过的身影,只是比记忆中壮了许多,他在我床边站住,本来一副社会人的气质,却局促地挠挠头,问我:“你还好吧……”“你怎么来了?”我问他。他不安的吸了一下鼻子,说:“我听别人说的,听娟子讲的,你好像,住院,她说的很严重的样子,我过来看一眼。”“可是你在B市。你怎么来的。”我语气稍重了些,他坐在了旁边的床上,喃喃地说:“昨天下午听到…你的这个消息,我急慌了神的,本来打算今天再来,但是半夜里实在睡不着了,就买了晚上的车票,挺快的,早上六点就到了,我打了车往医院来,怕你不见我,我在外面想了好久。”我紧紧地盯着他,跟他说:“可是,你知道吗,我有男朋友。”他局促地看着我,没有说话。“你没课吗?”我问他,他倒是绽开一个笑脸:“那个好办,我到时候打电话给辅导员就是了,我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感觉我内心的高墙在一寸一寸的崩塌了。我没回他话,拿起手机,八点十分,昨天被提分手的风发来了:“早。”
辰突然站起来,腼腆地笑:“刚刚跑的太累了才坐,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你男朋友呢?”我突然就哭了。
辰说来的太急,不知道我能吃些什么,于是跑去问医生,去外面给我买了些小食,都是些寡淡无味的,我吃不下,他便说着:“你这状况,能吃些什么?”瞧着我脸上似有几分不耐烦,他便说:“你可别想多,等你男朋友来了,我就走,我只是,只是可怜你。”我轻声说:“我分手了。”他倒热水的手一抖,热水倒在了他自己的手上,他龇牙咧嘴地问:“什么?”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和他分手了,昨天晚上。”他慌乱地说:“你点滴快完了,我去给你叫医生。”他一闪便出了门,我挣扎地站起来,往厕所去,一趟厕所回来,我看到风站在门口,“怎么了?”我拄着点滴杆往床边去,他过来,站在我身边,说:“我说了,不是我不陪你,你不必这样较真吧,分手?你认真的?”我扶着腰,说:“我累了,结束吧。”他过来一把拉着我的手腕,说:“这么久了,你真的舍得,还是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我的腰开始好痛,我扶住床沿,想往床上去,他却并没有放手的意思,我的眉头蹙的愈发紧了,两两僵持不下的局面,我轻声道:“放手,我好疼。”这时,辰突然带着护士从外面进来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那只被风攥紧的手腕,将我夺过,狠狠一眼横了过去,我听到辰冷冷的声音:“你要她死吗?”我另一只攥紧点滴杆的手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而上面的药水已经滴尽,一管空气正在快速下落,护士过来一把捏住管子,熟练的将管子拆卸开,换上了新的药,好像没看见这一幕一样,说:“让她上床上躺着哈,下午手术。”便走了出去,辰将我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很疼吗?”他问我,我没吭声,风把头偏向一边道:“医生没有开止痛药吗?”“她早上已经吃过了,不宜再吃。”辰接过话,“学会忍耐,我在。”辰说,眼神里闪烁着我曾经熟悉的光。
风被辰叫出去了,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只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辰说:“如果你照顾不好她,就把她还给我。”
原创,勿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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