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文/丘墨豸

也许，在我二哥童年时代的N多理想中，是没有参军当兵这一个的。可命运使然，长大后却偏偏当了四年兵。

二哥当兵是带着父母赋予的使命或者说是为了全家人的安宁才走进军营的。

原因是在一场邻里纠纷中，我们和邻居张家结下了不可化解的矛盾。张家老太婆在争端中突发心梗意外死亡，这让张家对我家恨之入骨，出殡的前一天，倾巢出动来我家里砸锅摔盆大闹一场，扬言要把我家院子当成他家的坟场。此后，又隔三岔五地来我家无理取闹一回。

张家是村子里的大户，人多势众，悬殊的力量对比，我们家根本无法与张家抗衡，每次都是以家什被毁窗户被砸狼藉一片的惨景而结束，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张家才能收手。父亲苦闷了多日，才想出了一个办法，让二哥当兵，我们家成为军属而迫使张家不敢再来家里闹事。

二哥在学校学习很好，回回考试都在全年级前五名，即便在那个录取率极低的年代，也很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即使考不上大学，考个中专是绝对没问题的。可是为了我家不再遭受欺凌，二哥毅然决然地退学，然后报名参了军。那年二哥才十九岁。

二哥当兵后，张家果然没敢再来家里滋事，军属之家的招牌果真还是很有些威慑力的，二哥为了全家，放弃了上大学的梦想。

二哥在部队里表现一直很好，第二年的时候，赶上对越自卫反击战，二哥所在的部队虽然没有开到南方前线，却一直戍守在北国边界，防止北边外敌的入侵，就连除夕夜都是在山洞里度过的。

转过年，因为表现优异，二哥被选送到师教导队集训。经过半年艰苦紧张的训练，二哥的军事技能更加扎实娴熟，被评为了优秀学员。集训回连队后，被提升为班长。

在二哥的精心带领下，所在班各项任务指标成绩优异，被评为先进班，二哥也被评为模范班长，有望转正提干。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赶上部队缩编精简，二哥没有提上干部不说，还成了复员兵。

那时候，农村兵复员是没有工作安排的，二哥回来后，就成了生产队的社员。因为当过兵，被任命为民兵排长，这不过就是挂个名称而已，唯一的待遇就是作为复员兵，每到春节可以领到几张年画而已。

回到生产队的二哥，很快融入了社员集体当中。四年的军营生活，二哥养成了做事认真，干活干净利落的好习惯，各种农活拿得起放得下，而且质量好，深得队长的信赖。

二哥在劳动之余，喜欢讲一些部队里的见闻与大家分享。二哥记性好，总有说不完的趣事，成了大家劳动休息时的焦点访谈。

一年后，二哥成家结了婚。也是这一年，农村开始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二哥家分到了不到十亩地。种地的收入不足以支撑家庭生活，二哥加入了村里的瓦匠班做起了小工。这样一来，春夏秋三季不得轻闲，每天都在辛苦的劳作。到了冬季，别人闲下来了，二哥则每天上山砍柴，除了自己家用之外，还卖到村里的缸场赚取收入。

由于二哥肯干认学，在做好瓦班小工的同时，心摹手追，虚心跟瓦匠师傅学习，两年后拿起了瓦刀当上了大工。这样一来，工资比原来高出了二倍。

随着一丫一小两个孩子出生又上学后，家庭负担逐年加大，二嫂也开始在林场的招待所切墩当帮厨，贴补家里收入。两口子同心协力，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别人家有的电器，二哥也都置办到了家。

两个孩子升入中学后，二嫂去省城当起了保姆。家中只剩下二哥一人，既要侍弄十多亩地，还要上瓦班做工，此外家务和一日三餐都得自己解决，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可是二哥生活态度仍然饱满热情，从不叹息抱怨。到了秋天瓦班结束了，自己家的地也收拾完了，二哥还要去别人家做工。由于多年来勤劳肯干，在村子里创下了好口碑，大家都愿意找二哥给他们干活。

随着岁月的流逝消磨，我们与张家的恩怨已经化解。张家的变化也很大，张家的老二五十多岁就因病死了，让他的老婆成了寡妇。这个女人不算是正经人，在张二没死前就闹出过一些绯闻。张二死了，这女人就更不消停了，在村子里搞出了不少花边新闻，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家有十几亩地，一个女人肯定干不过来，她的两个孩子不愿回来帮忙，就找二哥给他做工。她见二哥朴实能干，就动起了歪心思，觉得二哥也是一人在家，就几番勾引二哥。怎奈二哥只为她家打工，根本不理她的茬，这让女人很不悦，渐渐地恨起了二哥，心里起了歹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偷偷地点着了二哥房后的柴垛。因为秋天天干物燥，火势太猛没能及时扑灭，一大垛柴火烧光了不说，还烤炸了房后的两扇塑钢玻璃窗，给二哥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

当时，邻里相亲都觉得这场火灾有些蹊跷，二哥为人朴实，不多言不多语的，不可能得罪到谁，怎么就遭遇了这事呢？后来有人说那天晚上着火时看到了张二的老婆，随后不久，有人给挖出了张二老婆勾引二哥不成，恶意报复的事出来。

一时间，这事成了村子里的头号新闻。有人问二哥，人家上赶着要跟你好，这送上门的好事你咋不干？二哥淡淡一笑说，哪有的事，别听别人乱说。也有人说鼓动二哥去告那个女人让她赔偿。二哥说，赔啥？我又没有抓到人家手腕子，怎么就说是人家点的火？就算是，一个孤寡女人，我能让她赔么？有不少人说，我就佩服王老二，当年柳下惠坐怀不乱那是传说，当今王老二却真是女人往身上贴都不为所动，是个真爷们！

别人的议论我不太相信，也问过二哥，大家伙说的是不是确有其事？二哥笑了，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二哥啥人你还不了解么？

二哥就是这样，吃喝嫖赌不碰，烟酒不动，惹是生非的事找不到他，一心一意为家庭为子女付出。那一年女儿在省城一家内容馆做美容师，可能是长期接触不合格的美容品中了毒，发生甲状腺疾病，血小板急剧减少，当时病情十分危急。为了抢救女儿的生命，二哥东奔西走到处筹钱，因为太过紧急，一时间筹不到数额，给二哥急得直哭，害怕耽误女儿的治疗。在医院里，二哥熬了好几个通宵，直到女儿病情好转了，二哥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女儿好了以后，二哥说啥也不让女儿干美容了，不想让女儿再有什么闪失。后来女儿应聘到一统门业，三年后当上了门店经理。

二哥两口子又奋斗了几年，还上了女儿看病欠下的钱，还在省城买了楼。闲不住的二哥开始在城里给别人家做装修的小活，后来年纪大了，找了个保安的工作。而我来到了北京，我哥俩见面的机会少了。今年春三月二十八是二哥六十六岁生日，我给他发了一个六百六十六的红包，二哥说啥也不收，说兄弟之间有个牵挂，彼此安好就行了。

我问二哥还在上班呢？二哥说这回不是保安干保洁了。我说保洁挺辛苦的，不行就别干了。二哥说不干干啥？干呆着有啥意思，干点活就当个消遣，就当是锻炼身体了，有啥不好？二哥就是这样，一辈子都是闲不下来的人。

衷心祝愿二哥健康长寿，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