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出游,在凌晨的机场上看完了阿根廷作家卡洛斯·玛利亚·多明格斯的《纸房子》,书中包含两个故事,书籍同名故事《纸房子》和《瓦尔德马·汉森的短暂之死 》。
《瓦尔德马·汉森的短暂之死 》相较于《纸房子》结构更松散,有更多对话,人物关系略显繁杂,似乎在午后一个漫长的下午听一个白发老人在路边叨叨了许久的家常,一页页翻下去想要快快看到结尾,就像站在路边听完老人叨叨,给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纸房子》的故事内容情结紧凑、引人入胜,还有不少能引起爱书之人共鸣的想法,让人不由自主地一口气读完,而看到有同感的句子时,简直想和书中的人物握手,与对方共诉衷肠,顺便一同吐槽对立的观点。
以下便是“哎呀说得太对了”的拍大腿的句子:
我每每自问:到底为什么要保留很久以后才可能稍微派得上用场、和本行简直八竿子打不着的书籍?收藏这么一大堆只读过一遍便束之高阁的书,究竟所为何来?待下回(倘若真有下回的话)再度取下展读,天晓得又是何年何月!可是,这么说吧:一旦丢掉那本《野性的呼唤》,或者那本让我挥泪告别苦涩青春的《希腊人佐巴》、抑或《战火幽魂》,岂不是一并葬送了构筑我童年岁月之一砖一瓦?至于其他所有随时光荏苒,逐渐移往书架顶层,从此纹丝不动、默不吭声,忠心镇守着我们心中那方神圣净土的任何一本书就更甭说了。
还有比这更对的话吗?简直说出了我的心声,买书的时候若有同伴,有时免不了一句“这书好贵,你会读几遍呀就买”,就算是一遍都没有读完,单是有眼缘想要买下来翻一翻,也值得,就算翻完了一遍真的没有下次再看的机缘,夹于书架某一层的书堆中,也值得,若是能够一读再读,那这真是一本好书,值得我再买一本,不拆封,就放在书架上,收藏,要珍藏的好书怎么可以因为翻阅褶皱、日照褪色而品相不好呢?书籍留下阅读和年岁的痕迹自然也是值了自己的书生,但是如果书籍的主人愿意再保留一本它出生时的复本,不更为诚心?当为不断翻阅的书籍终有一天寿终就寝而难过时,在书架上发现另一本崭新的它,欣喜之情一定难以言表。
割舍书籍往往比获得书籍来得加倍困难。书籍与我们之间以互需、相忘之契紧紧相系,它们见证我们生命中某个永远不能回首的吉光片羽。只要书本仍在身边,便依然是我们的一部分。
……
没有人甘心自己的书已经出借,从此流落在外、迟迟不归。我们宁可遗失一枚戒指、弄丢一只手表,或是掉了一把伞,也不情愿一本书从此佚失,纵使我们永远不会再次翻阅那本书,但是光凭着铿锵有力的书名,那些书页任然保存着久远以前、连自己或许都早已忘却的情感。
看到这里也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出借的书,有的粘上了饼干屑或是咖啡污渍,有的书脊处出现了裂缝,有的书角磨损圆钝,有的封面出现了折痕,这些也许在借阅人看来无伤大雅,书还好好地在嘛,但是对于出借人来说或许简直可以抓狂,就像自己的小孩儿被人打出了淤青那般心疼。我的爱书遭遇过的这些都是好的,有的直接一去不复返,只留的老母亲在风中苦苦思恋。弥补的办法就是,统统再买一本新的,所以书架上往往会出现新旧两本一样的书,倒也有趣,看到书,就像是记忆回放,大部分记忆都和书有关联,仿佛是书籍串起了过去的人生。
倘若有人问我借书,我往往会面露微笑而内心一万个不愿意,“但愿您只是说说就过,千万不要问我借书”,如果有人在书架前向我讨要一本便宜的小书,我宁可另买另外的精美小物作为礼物送给对方。真真是“我们宁可遗失一枚戒指、弄丢一只手表,或是掉了一把伞,也不情愿一本书从此佚失”。(当然意义重大的戒指也是万万不敢遗失的!)
几位朋友送了刚出版的书给我,但是他们的言谈却鲜少触及自己的著作。他们说来说去不外乎:皮格里亚或萨尔是否有妙招,让他们能在阿根廷文坛抢占一席之地;……到底要选择那些会花心思照顾你的书的小出版社,还是投奔能让你风风光光一个月,然后像流星陨落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外资出版公司。……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书籍世界俨然成了怨声载道、尔虞我诈的场域,一名作家具不具备才华倒还其次,地盘大小、权利有无才是前提。
这样的描述倒有几分熟悉,市场上的流行畅销书也有这样的影子,这种现象恐怕不止在书籍的世界如此,各行各业都会有急功近利、重流量轻质量的现象,在经济高速发展、泡沫又快速消退的今天,不少人是能抓一把是一把,能捞两勺决不捞一勺。大量的流行书籍也是既值不回书价也值不回时间。一旦作者向外寻求收获多于向内寻求收获,书籍就会因为缺少诚心而变得面目可憎。
对于自己耗费可观金额购买的书,也能够花同样多的时间在上头,念兹在兹于读懂、读通,才堪称爱书人。
之前有不少土豪花大价钱买精装书套装,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但是一看就是不读的,看书的人的书架怎么可能放眼望去整整齐齐,套装接着套装呢。
高高低低凹凸不平的是看书的人,整整齐齐却是各式书籍穿插的也是看书的人,整整齐齐套装接着套装,但是书架上塞得连缝儿也没有的,更是看书的人。
可惜的是,现在居然有人连整整齐齐的套装也懒得买了,直接买了整整齐齐的书籍套装模型放在书架上。看到一本精装外文书,哇塞,兴致勃勃取下来一翻,嚯,是个盒子,里面空的!
他如此写道:“天地之大,蕴藏万千惊奇、无尽奥秘——这些惊奇、奥秘,以种种无法言传的方式影响吾人之情感、智识,此或许足以证明:生命万物之蕴生,原本就是如梦似幻。”
“生命万物之蕴生,原本就是如梦似幻。”如痴如醉地活一遭,时而清醒认真地工作生活,时而不管不顾地游戏人间,才不枉此生。过于警醒入世和成天神仙般出世一样,都没有享受足够生而为人的各路滋味。
我并不热衷收集首版书。我最在意书籍的品相务必尽可能完好,要不然我就会浑身不舒服。
这里真想同书中的德尔加握手,在书这方面,我也是个十足的外貌协会成员,如果书的品相不好,首版或是签名版都不会太想要。但是不少收藏大家的藏品不都是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嘛,应是我水平依旧低,不懂得欣赏。但是书中的德尔加也是拥有2万多册藏书的人呀,对于品相的执着估计也只是爱书人中的一个癖好。
我屡屡求他别在书页上头胡写乱涂,平白糟蹋了那些珍贵的本子。当然,他始终我行我素。我总责怪他铁石心肠,他则嫌我假道学,尽管如此,彼此倒不曾因此伤了和气。……随意翻开一本书,里头找不到任何一页折了角;仔仔细细审视舒朗通透的字间、行间,宽阔洁净的页边;或是生日当天翻开一册书缘未裁的毛边本,才能够令我满心喜悦。
在藏书上写字这事儿我也始终不能接受,就像德尔加说的一样,整洁和一尘不染才能让我心生愉悦。而书中布劳尔说的那句“……要是连个痕迹都没留下,简直毫无高潮可言”的令德尔加惊骇莫名的粗话,也让我瞠目结合,德尔加把布劳尔的全话复述了出来,但我都不想打出前半句,说这样的话的人,怎么能叫做爱书人呢?!
咱们读书人都爱把看过的图书,甚至不看的书,收藏起来。可是,还没等咱们明白过来呢,图书就变成了无声的见证者。图书不仅见证了一去不复返的时间,还是咱们日常生活的见证者。
没有错,一柜子的书,就是一柜子浓缩的时间,如果你有记日记的习惯,每天记那么十来行流水账,日复一日,或者日隔一日一记,你会发现三五年的时间,在纸页中也不过1厘米的厚度。纸和文字真是最温柔和有温度的时间记录者。
人类的欲望先是作为解放者,随后是处于工商、金融业的需要而被平反,其实里面有刺激和陷阱。
布劳尔对于书籍的欲望无节无制,他或许是错把欲望当成了喜爱。《纸房子》书籍腰封上的推荐语是“命运用我们喜欢的东西来伤害我们,坐拥书城是幸还是不幸?”
恐怕布劳尔的书籍并没有伤害他,他真正爱的也未必是他的书,他若是真爱他的书,便不会说出令人惊骇的粗语,若是真爱他的书,也决不会用书籍来砌房子。那一把火烧毁了布劳尔的书籍检索工具,却解放了受困于他手中、受他涂画的万余册图书。真正喜爱的东西从来不会成为伤害,无节制的欲望成为一个陷阱,最后予以还击打碎无限庞大的欲望。
被涂画过的书永远留有这个人的痕迹,而后任的拥有者更像是一个短暂的持有者,受困于布劳尔的图书们最终成为一栋纸房子,将布劳尔困住。要么相互受困,要么相互摧毁。
命运也许会用我们自以为喜爱的东西来伤害我们。
这是近几日读完的一本小书,期待翻开下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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