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滩出现溺水的“巨人”
前一晚有场巨大的暴风雨,因此当地渔夫发现他的消息传到小镇时,已经是上午稍晚的时刻。身为科学家,我跟我的同事只把最初的报道视为夸大不实或捕风捉影。然而,随着更多的目击者从海滩返回,我们终于决定亲自去调查。
巨人存在的绝对事实
从巨人巨大的五官,根本无法推算他的年龄。但就他典型的嘴唇和鼻子来看,他是个知书达理的儒雅少年。那张高贵的脸庞散发着他的华美气质,而那具庞大的荷马式身材,则让人觉得他犹如溺毙的阿尔戈英雄或是《奥德赛》里的英雄,而非我之前以为的传统大小的人类。最令我着迷的,一部分是他巨大的身形,但更重要的就只是「他确实存在」的绝对事实。
在我们一窥相似的绝对世界里,无论我们的生命里有多少值得怀疑的地方,「他确实存在」是绝对事实。而我们——这些海滩上的目击者,不过是些不尽完美又微不足道的复制品。
复制品的集体狂欢
“他吓得脸都白了?”——从远处看来,他似乎只是陷入了沉睡,而且随时有可能并起双足,把他身边蜂拥的一堆迷你复制品压碎。然而,随着时间过去,巨人施展的魔力开始消退。
我再次来到海滩已是三天之后。「对我而言,巨人就像是还活着。」事实上,他比身边的许多人都更充满生命力。隔天,我刻意延至傍晚才前来造访,只希望海滩上的人会少一点。在海水里长时间的浸泡让他的组织出现肿胀,这使他的面容显得不再年轻。五官所呈现出来的成熟样貌,暗示着他接踵而来的腐烂。这是他向“时间不饶人”屈服的开始,也是其他人类共同的归处。
毫不停歇的变化,以及看得见的生死消长,即使令我反感,但也终于给了我踏上这具尸身的勇气。
凝视巨人犹如凝视自身
新的视角让我看到了巨人身体最后承受的痛苦。虽然他全程毫无意识,却丝毫没有减少那些痛苦。他最后的面容已经转变为一张疲惫中夹杂着无可奈何的面具。所有人都被困在有限生命中这一注定的旋涡里,而他的痛苦在他忍受的孤立之下,凸显出更大的不幸,如同一艘搁浅在空旷海边的废弃船只。截肢只是一连串蹂躏的开始。两天后,无论我再怎么不情愿,还是目睹了这个庞然大物的终结。
熙熙攘攘唯利往来
尽管他身形巨大,但他身体遭受的种种羞辱(践踏/切割/涂鸦/蚕食……),让我感觉他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甚至更加脆弱。这种脆弱导致一股被压抑已久的恶意倾泻而出,激起周遭小生物对他的破坏。
当我隔天再来到海滩时,我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巨人的头被砍掉了。又过了几周,我再次造访海滩,巨人的身躯已经荡然无存。伴随残留在身躯上的人类特质的消逝,旁观者的兴趣也终于淡去。
流落四处的不止是残骸
数月后,巨人的到来已被人们遗忘,而他身体的残骸却在小镇里重现。大多的残骸只是骨头。这些巨大又脱离了肉体的残骸,似乎仍旧传达着他雄伟的精义,而不是我关于他肿胀肢体的最后记忆。我相信,如果我搜寻小镇酒吧、饭馆,我仍可以看见用巨人的鼻子或耳朵制作的标本,被挂在墙上或者壁炉上。至于那巨大的pizzle,已流落至西北海岸巡回小马戏团的畸形博物馆里。它惊人的大小和曾有的潜力,独自占据了一整个帐篷。不幸的是,它的主人被错标成了鲸鱼。
就算仍会有人记得巨人,但也不过是把他当成巨大的海怪而已。然而,巨人对我而言仍然活着。我经常会梦到他复生了,梦到一个在小镇街道上阔步的巨人,一路捡起他自己的残骸,回到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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