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将至，堂妹的儿子小明很焦虑，堂妹也是患得患失，抱怨不合时宜的病毒，抱怨堂妹夫没有能力送孩子去国外念书。
高考还是这么无情地煎熬着普通人，几十年过去，钱变得越来越重要，房子成了结婚的关卡，手机就是每个人的护身符，唯有高考，还是普通人的紧箍咒，越来越紧，勒得人生痛，上大学变得越来越难了，在中学教书的堂妹感叹。
是吗？都说不是当事人，不知其苦，堂妹夫妻都是高考过来人，堂妹在中学教书，妹夫在国企，高考还是这么重要吗？
我只知道小明功课不错，在他们那个城市最好的中学高中寄宿，堂妹夫妻两个为了加强小明的营养，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两人轮流采买掌勺，保证小明三餐都营养丰富。他们希望小明考上浙江大学计算机系，据说那个专业全中国排名数一数二，堂妹说你有没有听说过拼多多，拼多多的老板就是浙大计算机系出来的。噢，听堂妹说了，我才知道拼多多，可是马云应该是杭州师范学院出来的吧，我跟堂妹说，考师范学院很难吗？堂妹笑了，说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学计算机容易找工作。我说：那肯定很多学校有计算机专业吧？是的，堂妹说个个学校都有计算机专业，但是清华跟浙大最好。表妹问我是否认识浙江大学的人，最好是计算机系的，可我认识浙大的时候，它还在玉泉，用脚可以丈量，今非昔比，紫金港的浙大已经大到像一个城市了，开车也会在其中迷路。
但是，玉泉的浙大，承载过很多我的同学的记忆，比如谢红。
谢红坐我前面，因为喜欢看书，早就近视了，父母觉得这是以后找工作的大忌，亏得她会念书，从初中到高中，在这所杭州最好的重点中学，班级排前十名。大学生很稀奇的年代，进入这所中学就表明一个脚跨进了大学。进了大学等同于好工作，好工作就是国家分配的，在城市旱涝保收，衣食无忧，连房子都送。所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正是那个时代的豪言壮语。日后红遍大江南北的马云就在离我们中学不到五百米的一所普通中学上学。
七月初，高考将至，谢红心中却愤愤不平。依她的成绩，全班第九，全年级前五十，可以加二十分，去西安交大。谢红不想去西安，她想去浙江大学，但她没有拿到浙大的加分，而班上排她后面的钟玮童，成绩明明不如她，却拿到了加分，老师给出的理由是钟玮童在省的生物竞赛获得了优秀奖。谢红无语，她只参加最看重的数学，物理，化学竞赛，确实都没有得奖。若早知道生物竞赛也可以加分，她一定会去的，谁都知道生物竞赛容易拿奖。大家都以为只有数学物理竞赛能加分，班上成绩一般的沈坤在高考前最后一场省数学竞赛中拿了三等奖就被保送浙大了，虽然那个专业谢红不屑一顾，她要去的是浙大光仪系。据说是当时浙大最好的专业。我们班上最牛的是两个男生，一个是说话口齿不清，还有一身味道的王向辉，他是全国数学竞赛金奖获得者，保送清华。但偏偏有人拒绝清华，比如杨建平，这个全国物理竞赛金奖获得者，老师都说几十年不遇的可造之才，选了浙大竺可桢学院，杨建平门门优秀，即便是英语跟语文考试照样拿高分。杨建平放弃清华去浙大，加冕了浙大的光环。
三天的高考，谢红都是走着去走着回，考场在市区的一所学校，上午考完，谢红要转一趟公交车才能到父亲单位吃中饭。天热，考场教室前后都放着巨大的冰块，谢红坐最后，监考老师收卷的时候跟她微笑，你一定是个好学生，我看你门门都是很快就做完了。
父亲的单位特意拿出会议室来让参加高考的学生休息，其实就只有两个人高考，谢红跟华敏。华敏的考场靠近父亲的单位，华敏的父亲跟单位的领导打了招呼，于是华敏的母亲就在会议室，好饭好菜还有水果等候华敏，谢红不过是粘了华敏的光，会议室有冰块，可以睡个短短的午觉，准备下午的考试，华敏的母亲客气，让谢红吃点水果，谢红把它当作嗟来之食，哪里会接受，后面二天干脆会议室也不去了，只在父亲办公室吃饭午休。
成绩出来，谢红如愿以偿进了光仪系，我们一个班五十多个，就有八九个在浙大各个院系。
很多年过去，钟玮童进了省设计院，一直拿高薪。王向辉毕业去了美国，转行学了计算机，在美国做了当今码农的前辈。杨建平进浙大后，为了狂补中学拉下的泡妞功课，被竺可桢学院驱逐，去了新成立的经贸专业，据传因为英语四级考试第一次没有过，差点没有拿到本科文凭。
华敏没有考取大学，凭她父亲的关系到机关做会计，业余读电大，也拿到了本科文凭。
又过了很久，谢红才知道王向辉的父母是清洁工人，钟玮童的妈妈是市建委的，而沈坤的父亲是当时市里的副书记，杨建平父母只是普通的技术人员跟她自己的父亲一样。至于是那个在他们眼里很糟糕的中学读书的马云，他后来的故事成了中国传奇。
堂妹只感兴趣我为什么知道马云的中学，我说杭州很小，有一次回国，一个闺蜜给我看她大姑子跟马云开中学同学会的照片，一群人里，马云笑得最引人注目，他们都说马云一点架子都没有，首富竟然真的亲自来参加同学会，还认真地跟每一同学合影，闺蜜善解人意，说那一晚笑下来，估计首富的脸要抽筋了。
堂妹笑，说那谢红是不是还在浙大，我说谢红读完光仪研究生，工作一年就下海卖医疗器械了，赚了很多钱后，金盆洗手，现在在杭州的郊区买了别墅，一心一意做自己家的园丁。
堂妹很失望我在浙大没有人脉，我讲的故事她也听不进去，我们普通人总是做励志的梦来安慰自己，麻烦的是一代又一代重复一个梦，会不会有点乏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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