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雨,一直都在下着。
昏黄的灯影里,雨水顺着房檐青灰色的瓦片,哗啦啦地落下来,一滴两滴,是滑落下来的珠子,跟泪水似的。
晓云抬起头来,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咕噜咕噜”地喝下大半截,发呆地望着深黑的雨幕。
乔治到底还是去了英国,去奔赴他美好的前程。
他们说,留不住的总是过客。可是,我为什么会那么痛。
泪水,悄然地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吱”一声,木门被推开来,陈申走了进来,在她的身边坐下来。
两人默默地坐在地板上,望着窗外的雨,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晓云的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温暖而有力。
“阿申,你知道吗,他走了!”
“嗯,没事,有我在!”
“可是,阿申,我想听《成都》了!”
“好,我唱给你听!”陈申握紧着她的手,清了清嗓子:“分离,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
他醇厚温润的声音飘荡在夜色里,顺着雨丝,一点点地散落开来……
晓云望着雨幕,乔治正微笑地向她走来,一切仿佛如梦境一般。
一会儿,她靠在陈申身上,竟沉沉地睡去。
陈申把她抱进卧室里,盖上被单,关上了房门。
他坐在漆黑的客厅里,点了支香烟。忽明忽暗的微光,一闪一闪的,如蛇吐出的红信子,缠绕着,一刻也不肯停留下来。
有时候,我们去爱一个人,不是太用力,而是忘了自已。
(二)
陈申这是第三次给晓云打电话了,虽然电话里传来嘟嘟声,通了,但却没人来接听。
这个懒猫,怕是还没有起床吧!
一朵美丽的雪花恰好落在陈申的眼睫毛上,晶莹剔透,他一眨眼就不见了。
迎着寒风,陈申赶到晓云的小屋,推开房门,一眼看见了她蜷缩在红色的沙发里,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开来。
洁白的衣衫,小小的人儿,似一片云飘浮着,在他的心中似鸽子的羽翼越飞越高,像梦一样。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陈申伸手抚去她前额的碎发,露出湿漉漉的一片,正冒着虚汗。
“我,我好痛!”晓云捂着肚子,弯曲着身体,羞涩地说。
陈申别过头去,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什么也没说,噔噔地下楼去。
一会儿,他提着个满满的购物袋上来了,走进厨房。
“来,喝了吧!”晓云睁开眼来,看见陈申正双手捧着一个白瓷碗,里面盛着黑红色的汤水,上面还浮动着几颗大红枣,一晃一晃地荡漾开来。
晓云端过碗来,喝了一口,好甜。原来是红糖水。
她一口气喝完,好暖和:“你怎么知道?”
“我妈妈也有痛经。每次爸爸都会给她熬碗大枣红糖水,一喝就没事了。”他放下碗,递过来一个热乎乎的暖水袋:“快腹上吧,一会儿就不疼了!”
晓云接过暖水袋,脸一下子又红了,只是看着他。
“你先躺着吧!我去把鸡汤炖上,这样恢复的会更快些!”说着,他向厨房那边走去。
许久过去了,晓云依稀地记得那天陈申熬制的鸡汤,那清香的味儿似乎还在鼻息间回荡着,挥之不去。
其实,爱一个人,只是想对他好,傻傻的。
没有为什么,不问东西,只想去爱!
(三)
陈申来到这座城市念大学,完全是因为晓云。
那一年,他上了重本线,可以去北京。可是他却放弃了,寻着晓云,读了个二本大学。
晓云说,你怎么那么傻啊!
陈申只是淡笑不语,看着她。
每周,他会搭乘最晚的一列地铁,穿过整个城市来看她,会给她买麻辣可口的冒菜,看见她吃得大汗淋漓的样子,只是傻傻地笑着。
他在女生楼下等她,任凭一月的风雪吹刮着,站成一棵树的模样,成为C大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晓云长得瘦瘦的,个儿并不高,只到他的肩膀那里,一揽就入怀了。
可是,她却有一双大大的眼眸,水汪汪的,如秋天里的湖水,波光粼粼,倒印着爱人的影子。
夜色阑珊,她远远地望着陈申,心中有那么多的话想对他说。
可是,风吹动着他凌乱的发梢,他一路风尘尘的样子,令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申给她的欢笑似一阵风,来来回回,紧握在手中,一松开,眼睁睁地看着它飘散去。
她是天边的流云,他一直追寻着她的脚步。
其实,晓云是个丢三落四的女孩子,出门时,总会忘这忘那的,一点不让人省心。
有一次,逛出超市,她才发现自已把钥匙忘在家里了。
一转身,陈申正站在她身后,笑吟吟地晃动着手中的钥匙,接过她手里的包裹,打开房门,拉着小迷糊进了屋。
有他在,她是不必用心的。
发小问陈申,你累吗?
怎么会呢!他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是的,在爱人的世界里,没有谁比谁更辛苦,有的还是爱与不爱。
(四)
晓云决定去阳城,跟随着导师学习写作。
经过一年半的刻苦努力,她终于在那里开办了自已的创意写作研修课堂。
第一期来了四百多位学员,小礼堂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晓云并不怯场,潇洒自如,娓娓道来,与大家亲切地互动着。
原来有所顾虑的她,没想到会这样大获成功,连当地的晚报也来助阵报道。
那晚的庆功宴上,导师何平老师也来了,晓云好开心。
一直以来,何平陪着她在写作这条路上走着,也曾灰心失意过,是他给予她无私的帮助和鼓励。
人声鼎沸的大厅里,透过杂乱的人群,晓云一眼就看见了导师,他也正望着自已。
四目相视的那一刻,她忙低下头去,脸上已有了红晕,心砰砰地乱跳着。
从没有人给过她这种撞击心扉的感觉,连陈申也不曾给过,尽管他们认识那么久了。
于千万人群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遇见。
我之所以漂泊,就是在向你靠近。
有些人,我们彼此之间读了一辈子,也没能读懂对方;有些人,却一见倾心,像是在哪里见过;也许,只是在人群里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这时,她看见陈申向导师何平走去,不知怎么,她的心“叭”的一声,像是落了半拍。
远远地传来陈申的声音:“何老师,谢谢您对晓云近一年来的帮助和照顾。可是,作为她的男朋友,未来的丈夫,希望您能离她远点!毕竟您是有家室的人.,请不要让她对您抱有任何幻想,更请您自尊自爱!”
说完,陈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您随意!”
只见何平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穿过人群,走出大厅,默默地消失在夜色里。
晓云惊呆了,陈申,你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
今天来了那么多何老师的学生和他们共同的朋友,你让他以后怎么做人,又将如何有尊严地去面对,这苍茫的尘世间。
……,……
“晓云老师,你没事吧?”还好,她被身旁的学生扶住了,没有倒下去。
“谢谢你!”她努力地想让自已镇定下来,微笑地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送完所有客人之后,晓云和陈申走出酒店大门。
“阿申,我们分手吧!”
“晓云,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刚才对他,你的何老师说了那样的话吗?”
“不是!不过,随便你怎么想!我们真的不合适!”
“他合适你吗?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早在一起了!”陈申向她大吼道。
“对,你说的没错!”她越过他,向前走去。
一辆的车驶过来,晓云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却被他紧紧地攥着。
“陈申,请你为自已保留几分自尊,好吗?”她轻轻地说道:“这样的你,让我厌恶!”
他的手慢慢地松开来,随势滑落下来。
车子载着晓云,一阵风似的掩去在暮色里。
(五)
也许,在爱人的世界里,没有对与错,有的只有是否爱着对方。
如果你连自已都不爱了,还想乞求别人来爱你吗?
张爱玲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不管是缘,还是劫,一句我愿意,已是胜过人间无数。
我们都是这世间的一粒尘埃,如此卑微地爱着对方,却不知在这场爱的角逐中,早已失去了我们自已和原有的本心。
唯有活出你自已,你才配得上拥有真爱。
爱是成全,而不是一味地给予;是两条直线的交错,有碰撞,定然会有动人的火花迸发,那是生命的色彩。
(六)
阿申,你真的是个暖男。
可是,对不起,我无法说服我自已:不爱就是不爱,哪里来的为什么!
面对你,我想要的怦然心动,不知所起的一往情深,你真的给不了我!
尽管我心怀感激,但我知道那不是爱!
唯有轻轻地道一声:报歉,阿申,我真的不爱你!
望着黑生生的夜色,风拂过面颊,这一刻,晓云已是泪流满面……
(全文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