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有可以清净的日子
是过往的眼神再也不关注利益的争斗
那天我本是骑着我的白马,黯然而饥饿
嗔是个戒,我忘记了
大悲寺的其相师父曾经说过:“饿的时候,你该想想,饿的是你的身体还是心灵...”
他还是离开了,踩上那天际的浮云
一切似乎总没有发生过,谁又能真的忘记和记得那些过去的一幕幕
我本是不善于针线的,一如他本是不善于服从的
后山约略露出一点暮色的时候,我已经忘记我在这山里了
白马可以吃下草里的露水,我看到的竟然是我自己的泪水
我又在嗔里寻找着自己那软弱的灵魂
一炉永寿香,几卷超生箓。无边妙法宣,无际天恩沐...
2、
遇到那老婆婆的时候,我正饿到可以吃下所有的东西,包括我心里堆积的那么多的后悔
“这帽子若戴了,不用教经,就会念经;这衣服若穿了,不用演礼,就会行礼...”
佛门有戒,我确是妄语有欺了
他和我一起继续走着,说着刚才去了趟东海,喝了杯茶
我恍惚记得那个叫眼看喜的象极了化生寺最清秀的那个小僧
他却说那是个强盗
如今他是回来了,还真象个行者,一行就到了东海
观世音交了我这个法子,她岂能不会
傻傻的猴子居然想去找她,该是个头脑不成的家伙
我骗了他一回,缘是想着自保,这家伙可爱起来象那天边的月,暴戾起来会把那天边的月也一棒砸了
3、
闲下来的时候,我会问问他过去的日子
猴子眉飞色舞的样子很是有趣,就象我还是个小沙弥的时候看到后山草丛中师哥和放羊的女子说话的样子
我远远没有猴子的幸运
一块板儿,金山寺就再也没有了江流,多出了个玄奘
那谈天、说地、度鬼的法*论经竟是与我何干?!
没了娘,找到娘,还是不能和娘一起,倒还不如象那猴子不知道娘
左僧纲、右僧纲、天下大阐都僧纲,我想的却是我娘那床前明月光
父亲倒是有,却是那莲花虚渺着,全看不清楚模样
就不如那猴子倒是没了爹“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好过被人骂:“姓名也不知,父母也不识”
后来知道了,却能第一时间想着报仇
佛门的戒,我现在就想喝点酒了
4、
猴子是我徒弟,却开口闭口的500年
看来我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枯松作的筏子,竹竿作的篙。他倒是学到些真本事
有什么用,那天那虎,我打不死,他不就直接打去了么
我揭了那帖儿,比他那十万八千里又如何?
他是能飞,可他能飞吗?
眼前的峭壁悬崖在寒风中似乎愈发显示着冰冷,一道幽涧,兀然出现
猴子的裙叫风吹起,红屁股煞是显目,象极了花果山的火荔枝
我想笑,又很怕
千仞浪飞喷碎玉,一泓水响吼清风
我拍了拍胸口,看看风景吧。要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咬人,猴子会先把那东西咬了
所谓信心,就在这一刻强烈地冲进我的脑海
5、
那条破龙吃了白马不是错,龙也是畜生,吃点肉本没有错
有时候,我也想吃点肉,哪怕是一口
可问题是他连鞍辔一口吞下肚去了,那鞍边有个包,包里有我一路都没舍得吃掉的糖葫芦
我于是有些很写意的郁闷
猴子在和那破龙打着,风云变幻
我的心潮起伏着,象那涧中翻滚的水
那一天的糖葫芦原本是握在那样一双柔荑中的...
三州花似锦,八水绕城流
三十六条花柳巷想去不能去,七十二座管弦楼去了也白去
唐王大驾到化生寺的那天,我很兴奋
不是因为那皇帝,是因为看见那侍女
她靠近皇帝,却在我眼里高过皇帝很多,我应付着虚礼,简直就是心不在焉
那群人却说我庄象若泰
糖葫芦会叫我恼怒,我还是吩咐那猴子找杯酒来,喝下去吧
若是喝了,最好是醉了
我才有机会梦着梦着,她偷偷地塞给我的糖葫芦,糖葫芦也很红,但和那猴子的屁股绝对没有关系
猴子管那破龙叫泥鳅,真是无法无天的没有想象力啊!
6、
猴子本来打得过那泥鳅,可偏偏菩萨神仙的要来帮忙
观音来了,猴子还恼着那箍儿的事,观音奈何不了,送了那猴子三根*毛
猴子象得了个宝,不就是三根毛嘛
转了个眼,泥鳅变了白马,却是没有了鞍,坐着很不舒服
成套的东西若是缺了点,总是有些别扭
于是我恼怒地拍了下马屁,翻身下来
林间有股熟悉的味道,很清净很亲切
前面是涧水的上游,泥鳅变成的马该是会游泳的吧
我正想着,一个筏子过来了
以为我是傻子么?不知道又是那个神仙变化着,老欺瞒着我
装傻实在比真傻要痛苦多了
一副鞍辔也要费这么大的劲,这些个神仙是不是都没什么事做
我是真傻了,是神仙当然是闲着,一副那什么的样子,世间的苦大仇深当然是与他们没关系的
那老头朝我挤了个眼,差点吓死我了,神仙不至于也龙阳吧
猴子铺好了鞍,我的手习惯地伸到那鞍边的袋子里...
真是神仙,那糖葫芦赫然就在我手中
7、
猴子在那里撞钟的时候,我想起金山寺的那些日子
回忆是有罪的,特别是我这样的回忆
做为一个思想者,有着思想无疑是件恐怖的事情
金山寺是有一个后院的,后院是我常去的地方,我一岁入了佛门,十岁能读的经文已是读完了
读啊读啊的就读完了。于是,其他和尚读的时候,我就到后院去玩
后院不大,只能摆个七八桌麻将
别以为和尚不知道麻将,我的大师伯还打过,甚至还成过清一色
后院有个缸,是个破的,却是老有人把他擦得很干净,象个宝似的
我不在乎,常常坐在缸里看天上的白云,幻想着哪天自己能踩到那云里,该多么柔软,比我睡的硬板床一定好很多
猴子不是会飞吗?叫他带我上去。可是,神仙会又过来找猴子的麻烦
猴子也不容易,算了吧
猴子撞钟的破庙叫观音禅院,主持很猥亵,还是个驼子
用的器皿倒好,与这里的空气正好相反
显摆不是错,错的是显摆的地方
观音的袈裟被猴子抖开的时候,我看到那主持的眼睛
瞳孔放到最大,找瓢水,就能把整个寺庙都吞下
8、
猴子不好看,倒是好用
真是丑自丑,甚是有用,不知哪里找了个玩意,那火烧了个透,我鸟事没有
真想亲他一口,可这小子显摆惹的祸不能这样惯着他,惯着惯着就坏了
真不是故意的,那小子找不到袈裟在那里发彪,我随口念了念那什么经
好玩,猴子趴地下了
说实话,猴子飞上天的时候,还是挺好看的,腰儿扭了一扭,象七十二座管弦楼里的柴火妞
院里的和尚伺候着我,我闲闲的,象个神仙
我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见神仙的时候,那神仙就象我现在一样闲闲的,很无聊
那天我一样偷跑到后院里玩,坐在那缸里,继续坐缸观天
那天的天很蓝,象观音的衣襟。可是我很沮丧,原因是方丈不许我到后山去玩
后院已经很过瘾了,后山,那该多有意思啊
我正沮丧得象那寺里永远不能吃骨头的狗,一个全白的老头就出现在我面前
口里嘀咕着,说我是什么金蝉
我都没搭理他,继续沮丧
我只知道如果我是狗,就绝不做寺庙里的狗
9、
猴子回来了,我问那小子袈裟怎么样了
他说:师父,我今天叫见鬼了,那个黑呀,黑到你看不清楚,以为现在是晚上了捏
黑就黑吧,我管他做什么,只要我的袈裟没被黑就好
说起黑,还有谁比我见到黑还要黑啊
黑夜给了我们黑的感觉,我师父却用它来让我感受睁开眼睛还是黑的黑
谁都年轻过,年轻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犯点错误
谁都会再也不年轻,不年轻的好处就是可以惩罚年轻的错误
十一岁那年,我很诗意地翻过院墙,到了后山,也就是那一次我看到后山草丛中师哥和放羊的女子说话的样子
师哥答应我只要我答应他不说出这件事情,就教我最高级的武功“黄豆点穴手”
我高兴,因为有了武功就再也不会在翻墙的时候摔下墙头,以至于被师哥发现,而看不到师哥个那女子接着要做什么,可是不被师哥发现,我又怎么能学到武功
这一个伪困惑一直困惑了我很久,几乎有两个时辰我都在想这个问题,只到我最后被师父关进戒律堂最角落的黑房子的那个角落
那里,我见到了比黑还黑的黑
猴子说那妖怪很黑的时候,我于是撇了撇嘴
猴子以为我又要练那什么经,啪地一下就趴到了地上
我看着猴子象一个“大”字一样趴在地上,心里开始琢磨“猴子的穴道和人的是一样的吗”这个伟大的问题
10
在高老庄的时候我又仿佛闻到那种熟悉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那该是就叫爱情的味道吧
罪过啊罪过
猪刚鬣很白,胖胖的。和我想象的没什么不一样
这白猪倒是有心思,临到走了,还记得给自己留个后路,若是经取了不成,继续回高老庄做女婿
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八戒
八戒有个耙子,名字倒很雅致叫什么“常仪九齿梳”
看到他和那翠兰的分别,我总是在想着那双递过来糖葫芦的手,至于那人的样子竟然是慢慢模糊了,忘记是幸福,更是罪过
对了,那袈裟的事忘记说了,一点悬念也没有
我就知道菩萨最后会出现,收个黑得象碳一样门卫还这么麻烦,菩萨装糊涂的时候会比我更多
到了哪一天,我更能装了,正果或者就修成了吧
《多心经》是好的,骂猴子就不太对了
神仙啊,菩萨啊,装傻就装傻吧,居然还敢骂猴子,实在是有点真傻了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信菩萨不如信猴子的棒子,即使是八戒的常仪九齿梳也比这个可靠多了
我从来都不傻,我知道黄豆点穴手一定和那什么咒一样有效,但猫是不会在确定自己安全前告诉虎自己会爬树
11
世上有很多风,有的很象幸福,有的象一群蚂蚁,还有的象妈妈的眼泪
那天的风很奇怪,在山涧吹起一片青岱,染了我清秀的眉
于是我皱了皱我的眉,八戒就马上凑了过来
八戒饭量很大,能吃很多饭,也很愿意做事情,挑着担儿,还不忘记时不时地拍拍白马的屁
只叫白马走快点,走稳点
我看着他憨厚的面容,心想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真理
我的心很充实,有了陪伴总是比孤独好很多
那风又来了,很清晰地传递着什么
就象我开始和师兄学“黄豆点穴手”的那些日子
那日子很美,总是有风筝会划过蓝的天,飞到后山松树的树梢
放羊的女子总是来,很柔很清晰地来,就象一阵风
每次有这样的风,我就知道她来了,我该走了
猴子抓了一把风的尾巴,我偷想着,风的尾巴是象八戒的尾巴,还是象猴子的尾巴
猴子象看穿了我的心事,小小地呲了一声
我很羞愧,总是想着人家的尾巴,的确是有点尴尬
猴子说有个怪,我一点都不奇怪
没有怪的日子就象平静的水面,镜子一样
师父说动的水是水,不动的水也是水
可在我看来,如果水总是和镜子一样,完全复制着一切,水就不是水了
有云在水里浅浅的波动,很是叫人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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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有时候蛮呆的,自己还老叫八戒呆子
自己在那边用棒子打石头,我在这边被那怪轻轻地一拎
就到了黄风洞了
路上,我点了点那虎怪,他心挺好的,对我说:“等等,到洞里就给你水喝”
我终于明白虎的穴道和人的生得真是不一样
绑我的是定风桩,这里倒是没有了风
我睁大眼睛看着四周的铺设,这个园子很象我的后院
至从我去了后山后,后院就不怎么去了
可是后院的破缸里还有双眼睛,那是新来的师弟
他也喜欢呆在缸里,只是他呆在那里总是睡觉
于是,那缸里的眼睛总是闭着的
要是有风,就可以看到他那齐齐的睫毛被吹得东倒西歪的
这里没风,我的睫毛不至于因为东倒西歪而挡住我的视线
只看见一只花脚蚊虫歪歪地向我飞来
那虫儿脸尖尖的,葵花籽似的
我心想着,要是八戒来变这虫儿,那虫的脸又是啥样子的
恩,至少也该是颗西瓜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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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的路很远,很苦
我却一直很快乐,只是有着那么三次流泪
那鼠儿看着我,很是楚楚
须弥山的飞龙杖很是厉害,一杖化龙,龙舞两爪,三螟本相
一只黄毛貂鼠就现了出来,毛皮如金浪,长尾柔美,煞是见怜
猴子说他是个恶贼,我知道那只是因为他打不过这鼠儿的缘故
灵吉菩萨拿妖本来是没错的,我却不太喜欢他,最讨厌的该是那李长庚,真是多管闲事
八戒谢他,是他管闲事,我厌恶他,也是他管闲事,可见管闲事也是有分别的
黄毛貂鼠只是偷了灯油,怕被责罚,才下了凡间
以前在寺的时候,那个爱睡觉的师弟也偷吃过灯油
师父要责罚,方丈却说:“孩子身体苦,取了油,吃了,是身子缺。若是卖了,才是偷。在我寺里,没有偷儿”
碧纱笼罩万堆烟,这样的佳处,本该也是没有妖的
我学着猴子的样子,抓起一抹风的尾巴,风的尾巴很轻灵,在我手里扭动了一下
我伸开手,以为她还在,她却不在,就好象从来都没有在过
大道向西,终于行过八百黄风岭,挟魂崖交接平阳之地,不知何故,我有泪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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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会有永久的忧伤,忧伤是一种不太好的情绪
我试图着让自己从忧伤的情绪中解救出来
佛啊佛,你连自己都救不了,你怎么解救别人
穿过清冷的月光,我看到那样一行字:“花尽蝶无情叙,树高蝉有声喧”
八戒说了很多笑话,甚至绘色地说到他醉后揭开的嫦娥的衣服
嫦娥的衣服本来就不多
我淡淡的笑了笑,让下属的马屁拍了个空,也该是个罪过
在我看来,沙和尚最象和尚
我那爱睡觉的胖师弟,最后也长成这么个模样
教我学“黄豆点穴手”的师兄终于是被师父请下了山
他走的那天,流着泪
携着放羊女子的手,在山门前跪了很久
师父微笑着看着他们,也是很久
然后师父牵起我的手,轻轻地问我:“黄豆可熟否?”
徒弟有什么事情想瞒了师父,终究是不可能的
“你师兄和你的缘分已尽,勿再恋,勿再念”我记起那天师父对我说的第二句话,心情陡然好了很多
惧怕是种情绪,而且不好
除了和尚,我还是个男人,男人该有勇敢,男人该有诚实
八戒不太诚实,我看见他歪着头,看那树上的花,花很鲜艳,很象嫦娥发间的那朵
我微笑着,不再理会过去的光阴,轻轻取过猴子递来的剃刀,轻轻剃去老沙头顶的发
那看上去坚硬的发,其实软软的,就象八戒最喜欢的棉花糖
15、
西牛贺洲之地,那妇人劝我留了发,安下家
我有点动心,动心的是想留了发,不是光头不知道光头的苦楚啊
我是师父,让那徒弟们的手在我头上划来刮去的总是不太好
每过几日,总是需要寻了个清静的有水的地,刮啊刮啊,保证着那头上没有一丝发
对着水里的自己,我想着要是有着满头的发,那这水里的帅帅的和尚该是会更帅的吧
八戒说是要放马,我看他的眼睛,他想放的不是马,倒是他的心了
猴子抿着嘴笑着,老沙弯弯的眼睛也装满了笑
八戒口里嘀咕着什么,小眼睛咕嘟咕嘟转得飞快
八戒昨夜叫娘不知道叫了多少遍,最开始是快乐地叫
后来,就是痛苦地叫了
昨夜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菩萨,戏弄了八戒
八戒在树上摇来晃去的,象一颗巨大的松果
以前在寺庙的时候,我最喜欢摘松果了
我很奇怪,不喜欢拣那些已经掉在地上的,只喜欢爬上树,去摘下那树上的
或许是因为爬树很好玩
师父知道我摘了那松果,总是会轻轻地责问我:“那地上有的,你为什么不去摘,那树上的果儿好端端的,你偏生要摘了他们?”
我然后,不回答,还是继续
后来,有一天,我到遇到管理藏经的度嗔师伯
师伯听到我的脚步,拉我到了藏经楼,在书卷的左近,我看到他早已瞎去的眼睛居然有着一丝欣喜的意味
度嗔师伯以前不是瞎子,后来瞎了。藏经楼由他管理,是件奇怪的事情
后来,度嗔师伯对我说:“你可知何为食?”
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后来他说:“树上的果需要食天上阳光,树下的果需要食你的目光,你的心需要食安静,你的手需要食合掌...”
我看着八戒,微微合掌。八戒该食的怕是已经食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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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刀锋利地切割了时间和空气,我的光头总是很麻烦
我于是很有点仇恨这样的要求,为什么和尚一定要是光头捏
我望着面前的山,手指有点闷闷地划过我的光头
那山很是青翠,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雾蔼,几丝仙气很优越地挂在桧柏之间
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这个只供“天地”的观很妙,有着很夸张的嚣张,若那童子的云发髻,配着飘空的羽衣,竟然是潇洒到有点过分了
明月、清风名字倒是俗气得很,缘来这里也成不了什么大果的
奉上来的果子,我是不吃的。在我看来,那远远不如驴须山的香梨
驴须山离金山寺只有二十里。离开寺里的师兄很快和那放羊的女子成婚了。种着几亩果园,放着一群小羊
到寺里来了一回,师父不肯见他,也不许我见他
他放下一筐香梨,就走了
远远的,我看见他的发在风里,轻轻的飘起,就象斜斜的雨丝
我很羡慕,羡慕师兄可以留起来的长发,羡慕师兄可以用黄豆点穴手遥遥地点下那一颗颗香梨
那筐香梨师父要我送去居士楼,不允我们吃
我偷了一个,犯了一戒
吃了,吃剩下的核,舍不得扔,藏了在枕下,只觉得还想吃,又犯一戒
过了几日,师父对我说:“种下吧,你该想的还是想,没有了,你更想,要是日日在你眼前,或许,你就不想了。偷了一个,你该还上百个,方能还了一戒。”
如今见了这草还丹,想着,还有一戒,该还了吧
若是久久地在甘甜里,你会忘记了苦的滋味,若是总想着甘甜,你就不想苦了
今天倒是有果子,那么明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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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贪过,不想再贪是因为那后院里的梨树已经长到老高
你不必去贪,那梨树在度嗔师伯的照顾下,枝繁叶茂,年年挂果的时候,总有两丝香风,一种快乐。香有梨香,还有女施主的香,后院对我曾经有着门禁,对其他人倒是没有。快乐都一样,师父只是还是不吃那香梨,可眉眼里,很是欢喜
每年挂果,总有人喜欢摘下果子送于家里的孩儿吃,孩儿吃了,会认真地习读诗书,再不贪玩
八戒却还是贪,仿佛只在吃上了。怂恿猴子偷了果子,是贪吃。猴子砸了树,是贪斗。老沙吃了果子不与我说,是贪避。童子骂彀我们师徒,是贪争。镇元大仙袖子笼了我们,是贪显。菩萨活了树,是贪庇。
我说了这么多,该是贪言了
排排坐,吃果果。临到了最后,我倒成了镇元子的长辈
既是长辈,该有点尊严的,猴子在那山上竟是总不肯尊敬我的。还叫八戒伐树,沙僧寻草,搭个窝铺,要我与那妖精圆房
白骨精对我是没有吸引的,当我没有头脑么。那我就不愿意了,和尚是和尚,和尚还是师父捏
我自从救了这猴子,他就没有几刻的尊敬
松间有风,那自然有散淡的时候,可是谁告诉你那风永远不可能暴烈起来
如是我佛说:“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这话,有欺也有效
猴子走时,幻成四个身形,拜了我一拜
恍惚间,他那是一拜还是四拜?恍惚间,腮边泪坠的是一个还是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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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直在沉默着行走,当失去成为一种习惯,失去了简单的岁月就会在芜杂中,错乱着,犹豫着,甚至不知道对或是错
猴子又一次离开了,踩上那天际的浮云
我不抬头,用膝盖都能想到那猴子伤悲着,嘶叫着在云上翻滚,在东海上激越地挥起他那愤懑的大棒
沙和尚和八戒其实都很好,可我的语言和心不会在统一中与他们交流
话还是在说,只是心依然在沉默,在长久的沉默中沉没
只到我变成那只虎,我得感谢那碗子山波月洞黄袍老怪
我大叫着,大叫着,前所未有的呼喝
我是圣僧,我该宝相庄严,我是师父,我该平静沉稳,可我总归还是个人吧
我有喜,我有悲,我有郁闷,我制造规矩,我遵循规矩,我为规矩不惜赶走了猴子
我是虎,我虽在铁笼,却无比自由
以前度嗔师伯讲过一个庄子的故事,说是庄子梦见自己成了一只蝴蝶,于是就自己瞎琢磨,自己到底是梦见了自己是蝴蝶,还是自己是蝴蝶梦见了自己
此为末思啊
我若是蝶,自有蝶之乐,何有人之思
如今为虎,很多事情倒是分外地清晰起来了
佛门有戒,如今不戒,是虎不戒
我在嘶吼后沉默起来,我沉沉睡去,梦到那纤纤的手,
梦到那挂鞍边袋子里的糖葫芦
在梦里,糖葫芦在月色中自己飘起,幻化着却落到那须弥山的黄毛貂鼠手中
八戒在不远处的草堆着安心地睡着,如雷的酣声还是无法掩住鼠儿和白马如莲一般的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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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戒后来告诉我,猴子回来之前还在东海里洗了个澡,说是怕那几日染的妖气惊扰了我
实相无相,诸法实相,实相无相,花瓣吹落花不落
我寻着空儿,一样做了率性
春风绿,海棠红,竟是四时景色都在快乐中
以前在寺的时候,最快乐的莫过与去那驴须山边的雾芦湖里洗澡
师父肯了,叫上胖师弟,那满目的芦花飒然柔情
可以小小地疯喊着,在湖里赤着身子,也赤着心灵
猴子回来,是件快乐的事情
白马入芦花,鞍上无人,鞍下无马,空气中还隐约有笑,我抬起头红尘紫陌,绮罗弦管,那笑仿佛熟悉
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
眼前那樵夫,指间无茧,肩上少丘,怕又是哪位神仙变的吧
猴子乐呵呵地上了前,一把揪住那樵夫的胡子
日值功曹闪烁的眼神,只叫我心里咧开了嘴,就象那成熟的向日葵在午后的阳光里跳舞
我的手下意识地伸了伸,不知道变化中的胡子揪上去,疼不疼哦
我嘴上拦阻着,心的快乐一如身浸雾芦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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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洞口有两抹残阳,斜斜地溢下,愈发显得这山的灵性
若是有妖精,也该是个雅致的妖精
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你看到的都是你自己想看到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后来,有一天,几个师兄又在后院擦拭那口破缸
那次却与往日不同,方丈都亲自过来了
我远远地看着,只见方丈唤了度嗔师伯,又叫了师父过去
方丈离我很远,我却能很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方丈说:“可知缸有何用?”度嗔师伯不语,师父大声地说:“银碗盛*雪!”
方丈摇了摇头说:“度嗔盲目,度痴盲心。如是三十年,你竟然还未放下。”璇即又说:“我还言,是还是有是,若似这梨,还比不得这梨!”
忽然我觉得一只手在召唤着我,我不由得走了过去
方丈突然问我:“这破缸里有什么?”我说:“没有”方丈接着又问:“若是补了这缸,装的什么?”我真不知道这缸还是能补的,于是惶惶然,无语
师父就在那天告诉了我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也告诉了我这缸,就是那缸。还对我说:“你若看就有,你不看就没有,你看到的就是你想看到的”
这平顶山上有红花,在愉快里看到的是活跃,在沉闷里看到的却是妖魅
猴子有时候是只啄木鸟,啄木鸟的花冠很象喇嘛的帽子,我总幻想着要是八戒戴上喇嘛的帽子一定很是有趣
可是这会儿是八戒肯定又被捆了,心里只怕被腌了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却是有人呼叫:“救人,救人”
我口里自说着衣冠虽别,修行之理则同,心里天花乱坠
暗暗地叹了口气,怎么这些妖精没有一个有些创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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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没有创意,展现出的就是重复
银角弟弟借来三座山只将猴子压住,猴子极冤又怨
我心里倒是好笑起来,那满头包把他压了五百年,我是救了他
如今我在前边走,等着被妖精抓去,好找个理由歇息,可这猴儿该如何解去这三山之重捏
猴儿一声:“遣开山,不打你”,却还在一边偷摸抹去眼泪。一个石头上摔两次,猴儿也有可怜之时
说那猴儿可怜,我确是第一次发现八戒可恨,不过可恨是可恨,终归还是个无用。叫嚣着俺师兄变化了这个,变化了那个,没个妖精信他,还只是嫌他聒噪
重复着告密,重复着不信,猴子抹黑了屁股,掩盖变化,在那边重复着欺玩这班妖怪,摇着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瓶儿,傻不拉几的叫道:“周易文王、孔子圣人、桃花女先生、鬼谷子先生。”
我叫老沙去略阵,胆小猪这时间却大了胆子,跳将出去,一耙去了妖精舅舅的性命
八戒咧嘴笑,老沙抿嘴笑,猴子偷着笑,我却笑不出来……
李老君还未来,我便知晓。一如师兄最后还是离开驴须山,我见到那院里的香梨不再挂果,我便知晓
猴子还了宝贝,我还了快乐,四五年了,我如那蚁儿,方才爬到大象的膝盖
22
“青天为屋瓦,日月作窗棂;四山五岳为梁柱,天地犹如一敞厅”
猴子心里明镜一般
“十里长亭无客走,九重天上现星辰。八河船只皆收港,七千州县尽关门。六宫五府回官宰,四海三江罢钓纶。两座楼头钟鼓响,一轮明月满乾坤”
我见着那寺庙,却进不了寺庙。猴子开口要了一千间客房,容下我的还是一榻之地
禅堂内,我驱走徒儿,燃起沉香遮盖月色,铺设经文,掩着那糖葫芦
谁言和尚不知情,却是轮回不敢情
师兄离开金山寺,是为了情,师兄离开驴须山,还是为情
羊儿散漫在山坡,果园凋零着叶落。放羊姑娘得了病,香消玉殒再不见
师兄离开的那夜,风雨交加,如这堂皇大寺,我本静夜思黄貂,你娃何必来惹我!
一指所向之处,人影洞穿
须臾,复
23
想想我好歹还是个高僧,这才压去想揍一顿这国王的念头
私下底,怕还是揍不到比较多一些
人总归是会为自己寻找一些理由,寻找一个可以逃避,可以躲藏,可以掩盖的理由
那终南山全真倒是叫我有些兴趣,竟然有几分似那猴儿,能令城隍请酒,能与龙王言欢,能攀东岳为亲,能称阎罗为兄
我找到逗逗那猴儿的理由了
谁叫那货近些时候,又总是冷言冷脸的,和尚我不仅有脾气,还知道怎么解了这脾气
师兄没有什么脾气,只有苦。后来我问师父,师兄何往?师父闭目,却是不言
我在庙里郁闷着,喊了一声师兄,整座寺庙也是不言
我去后山愁苦着,喊了一声师兄,整座后山也是不言
我于是也不言,闭着眼睛,闭着嘴巴,任由那王子和手下,推拉着,摇怂着
乌鸡国已到,立帝货已现
24
猴儿收了立帝货神通,又唤来土地山神要了些野鸡山獐,给那可怜王子回城
他收下云头,落地歪了一歪,我却见那日抹黑的屁股,又复归红色,如那晚霞般,照耀着这御花园的芭蕉树
八戒猪嘴一拱,到底是个能吃一石米饭的家伙,吃是能吃,倒也不见得全无用处,至少是将这嘴儿练得是刀枪不入,飞沙走石,惊天动地
八戒嚷嚷着,说是猴子是外公,猴子自个要是有个外公,那怕还不得几千几百岁
金山寺后山的一棵桧柏肯定是活了几千几百岁,承载着山风夜雨和无数悲伤人的诉苦
度嗔师伯以前不是瞎子,后来瞎了,是在这树下哭瞎的
八戒被猴儿逼着哭,老君被猴子逼着要了一颗丹儿,老国王这就还阳醒转
他纳身就拜,我且受了,只是苦了放羊姑娘,苦了师兄,没法寻得灵丹
师父后来说,方丈告诉他,师兄走后,桧柏树下,又有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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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鸡国白玉阶前,猴儿一顿贯口,这才让我心有笑颜
想想这相声,确实有些欢乐的效用。看着妖精和我三位徒弟的群口,却还是念及猴子的贯口,的确功夫了得
文殊菩萨收了狮猁王,今天这场剧,才算是终了
青毛狮子回了五台山,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莲台之下,梵音阵阵
初冬临近,猴儿紧了紧皮裙,又开始忽悠八戒讲故事
八戒能有几桩破事,点点离不开,句句断不了,都是那鸳鸯蝴蝶梦一场
金山寺的胖师弟慢慢长大,不去那缸里吹山风,却去了山门做了知客僧
迎来送往,原本肥胖的身躯渐渐变得俊朗,只叫那上山还愿的大闺女小媳妇,香风萦绕,莺莺燕燕
师父有些担心,与方丈商议,要讲师弟换个位置。方丈笑笑摆摆头,轻轻说道:“我且问过,他也说了,红粉骷髅,却还是闻着很是舒适,听着很是愉悦”
师父点点头,也是放了心
我点点头,又抬起头,但见“霜凋红叶林林瘦,雨熟黄粱处处盈。日暖岭梅开晓色,风摇山竹动寒声”
猴子大圣大声道:我是南赡部洲东土大唐国奉钦差前往西域天竺国大雷音寺拜活佛求真经者……
老子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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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顽童,火红肚兜,装傻卖萌
我闲暇无聊,看这火云洞的编排。妖是小妖,洞名却是大气,与三皇得道居所竟是同名
天地人三皇为上古三皇,我只是这洞内待蒸的和尚。这些个妖精个个都想吃了我的肉,却个个都粗蛮得狠,都想着将我蒸着来吃
哎,烤着难道不是更好
胖师弟成了帅知客后,收获的可不仅仅是女子的香风阵阵,还有仰慕者的各色礼物
收到礼物后,师弟断然不会交给寺里
他将礼物分了类,有的给了师父,有的给了其它师兄弟,还有的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只是,他会挑选礼物里的食物,留给自己
有一次,有人送了几只鸡腿……
罪过罪过,不能说了
所以嘛,我就说烤着一定更好吃
而且,这小妖还是个会生火的。真真的资源浪费啊
我思谋着烹调的种种,那货又在外面和猴子干起来了,叮叮当当,叫人如何好思考
人有人他妈,妖有妖他妈,这妖的妈,原本是猴子的旧相识
旧相识又如何,我那旧相识,却是早忘了相貌,现如今,就连那柔夷的轮廓也渐次淡了
淡得象那水墨画,时间久了,里只剩下水,早没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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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说着没了墨,这墨就现在眼前。好一条十里墨水河,不知掩去几百年沧桑岁月和梦想
我的知客师弟原本的梦想,就是这么一直知客下去
闻着女施主的香,迎来送往,吹着山门的风,衣袂飘飘,吃着肥美的鸡腿,嘿嘿傻笑
黑水河神傻笑着,这经年难解的困局,大圣一来,却似片刻成了定局
“小神开路,引老爷过河”
这次黑水河事件,我仅仅总结出一个道理,妖精都是孝顺舅舅的
那么,我可曾有个舅舅吗
我没有还是有,不得而知,知客师弟却是有的
如是我闻,一为知之而无视之,视为真知;二为知之而无视之为之,视为妄;三为知之而安之,视为弃。
那年秋风再起,山门再无俊朗知客僧,只留下一地女子叹息
师弟被其七舅携手带走,我再入那黑房,探求如墨的时间,责令参透方丈大人的三为何意
何意何意,鸡腿不是白吃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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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残数点雪,麦涨一川云”一路圣僧西行,又到春暖熊跳舞
这一次城里的月光,却照不到和尚的光头
车迟国苦役和尚,我本来不算愉快
这不愉快,让我想起师父告诉我的不愉快
师弟犯大戒离开后,我还未从黑屋出来,师弟和七舅就一起遭了劫
七舅失足落下山崖,尸骨全无。师弟坚决不回寺庙,守孝三年,去了边域自服苦役
三个小兔崽子戏耍了那三个小妖,我本来算是放下了心思
那国王若许了通关,我便走了,却也是不愿在这里多生丫杈
我原本在那黑屋枯坐三年三个月,那破病猫与我比“云梯显圣”
真真的二货啊
直到冷龙被收,泼猴大骂,我方知那高高在上的龙儿,还真只是“带角的蚯蚓,有鳞的泥鳅”
可知一切风光,终究怕力量的压迫。八戒也是收了冷笑,第一次开始打心底佩服起自家师兄
白龙马翻了翻白眼,抿了抿嘴,打了个响鼻,算是抗议
我暗自思谋着,那点穴手最后一式终究不算圆融,可去哪里补学呢
人在这西牛贺洲,心却折返东土大唐,遥遥可见,师兄瘦削的背影,无比孤寂
师弟俊朗的脸庞,已然黑须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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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回忆浮上心头,那边的石头却咕嘟咕嘟泛起鱼津,沉到水底
通天通天,动不动就能通天,我好歹是个预备班的神仙,却也不见得能通天
名字不讲理,天气也不讲理
转念想想,莫非名字讲了理,这天气才不讲理
七月间下大雪,饶是这隔了东土大唐五万四千里,也颇诧异
我依了八戒言语,横了锡杖,可那破洞原本不是天生,确是妖为,自然是跌落水中,做了本姓,改了名字
唤作:“陈到底”
眼见这洞府玲珑剔透,晶莹夺目,原想着这妖精该是有些品味的
却是眼前一黑,呼吸不畅,被关在一个石匣之中
我虽不怕黑,却也嫌气闷
百无聊赖里,心头浮起雾芦湖畔,那渔子常唱起的歌,自己填了词,开口唱来
“自恨江流命有愆,生时多少水灾缠。出娘胎腹淘波浪,拜佛西天堕渺渊。前遇黑河身有难,今逢冰解命归泉。不知徒弟能来否,可得真经返故园?”
一曲歌罢,俊和尚我不禁老泪纵横
只因那石匣盖落灰
闲着且是闲着,我擦了擦眼睛,前次太白金星给猴子的功德,着实不简单啊
西行半途,往事如烟,烟散人现,怅然若失,却又来得莫名
大悲寺的其相师父,有次来金山寺看我,与方丈和师父谈了很久,却只是看了看我,眼神中充满的,是一如今日这般的莫名
我顾不得那些戒,偷偷听了墙角
零零碎碎,我听得的全是蟠桃何以栽种,灵芝何以存储
再次莫名
还有些恼怒,我掀了卓几,摔了茶盏,等着师父责罚
师父叹了口气,又笑了笑
弯弯的眉毛,还挑了三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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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打了三棍,方知这妖不好打,骗了我说,马上来救我
只怕此时又是去找菩萨了
细竹枝编了紫竹篮,生生的跳跃着一条红鲤鱼,煞是好看
我整了整衣襟,以便配合这场面,后人记载描画,里面的我也好显得英俊潇洒
屈指算来,菩萨收了黑熊看门,收了金童管账,收回红鱼,却不知作甚
金山寺中,我青春年华,也不知作甚
师兄师弟都走了,师父带着我一人,他常出门登坛,我常在家发呆
经书早看完,几能倒背,禁书也看完,几能犯罪
还是不知作甚
老猪却总是知道,知道吃一升米,知道吃一茏色,知道吃一句谎,
我依着他的谎,闪出猴儿画的圈,圈地为牢哪里是牢
心里有牢,才是牢
沙和尚偷偷看了看我,想从我这眼色里看出什么
哼,我是何等修行,岂能看不出那锦绣衣衫,原是可绑神缚妖的奇物
且就随意绑了,却莫又是说蒸了
哎,莫名其妙,一塌糊涂,原说这个妖精有些修行,却还是一样
要蒸了老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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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猴子的圈,猴子进了那牛儿的圈
不一样的是,我吃了一次圈的亏,猴儿却是吃了两次圈儿的亏
老君的一头破牛原本些许神通,仗着金刚琢只叫天王罗汉神君泼猴都吃尽苦头
吃完土地奉上的热饭,骂完孽嘴孽舌的夯货,看完众小仙对猴儿的马屁,又该接着西行
“岭上青梅结豆,崖前古柏留云”看尽山水,却犹记唐王言:“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
离乡去土这是最远的一次,却不是第一次
离开金山寺,才是第一次
师父说话了,方丈也说话了,师兄走了,师弟走了,你也该走了
不是佛语,只是叮咛
不称佛号,只是江流儿
“禅心朗照千江月,真性清涵万里天”那次离开,金山寺少了一僧
那次离开,大唐多了一僧。“凛凛威颜多雅秀,佛衣可体如裁就。浑如极乐活阿罗,赛过西方真觉秀。锡杖叮当斗九环,毗卢帽映多丰厚。诚为佛子不虚传,胜似菩提无诈谬”
人称:“圣僧”
想及此处,我斜眼看了一下还在洋洋得意的猴头
心头暗道:老子不做大哥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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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有水微漾,有豆蔻微露,杨柳依依,润物好时节,只在细无声
我和猪头喝下清清河中水,那婆婆从头到尾竟也是无声
修闭口禅三年,无声,坐面壁禅三年,无声,走苦行禅三年,无声
我硬是装模作样九年,才混到一线和尚
混到一线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自己坐庄,自己起庙,自己做主
我永远无法忘记,我自己拥有的第一处属于自己的庙产
那是一处带有十亩平台的山腰,有银杏数棵,华盖如亭,有蝶蜂乱舞,花团锦簇,有前人遗屋,遮风避雨,最妙之处,是一条飞瀑,正从屋后飞下,激荡碎玉,震耳欲聋
飞瀑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喝下猴子抢来的水,只一口,便解了这腹中胎气
一声御弟哥哥,两眼桃花明眸,三丝香风,四方御印
西梁女国,我是使了谎言,才堪堪逃脱
我的心却是依着那串糖葫芦,才隐隐定下
安定在瀑布前的草房里,师父来看过我一次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问我,可曾听见这飞瀑声响。我的亲生师父啊,您耳聪目明,却要问我这般问题
瀑布飞流,击石穿雾,岂能无声!?
是啊,只听得“呜的一声”小和尚我就被一阵怪风卷走
我闭着眼,感受着各式各样的微小的存在,从我身边拂过
我睁开眼,一行大字,歪歪扭扭,真个丑到极致
“毒敌山琵琶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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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妖比不过女儿国的国王,却也是自有一般风韵
人总是奇怪的,面对强烈的诱惑,会强烈抵抗,可遇着看似相仿的所在,却会流出些许平静
记住使命是基础,中途歇息一下,也是对心的一种放松
可那猴儿偏偏不如我意,一棒子打来,我与女施主的一番机锋,只被生生打去
师父离去前,给了我一本经,说是度嗔师伯写的《盲经》
那是在方丈说缸后写的
我没打开,一直想着,要是师兄师弟都在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在我的寺庙里
可以一起种香梨,一起去瀑布下洗澡,还可以一起坐到缸里看月亮
女施主不想看月亮,却是一直看着我,我被那猴子坏了兴致,现在只想在心里默默的数星星
“衣不解带,身未沾床”我就知道女施主没我这般耐性
我耐心的读完盲经
盲经很长,比我之前看过的任何一本经书都长
盲经很短,比天上任何一颗流星划过的时间都短
读完盲经,便可以盲了目,盲了耳,盲了鼻,盲了口,也盲了心
我幼为僧,不杀生已入骨髓,泼猴三番违我,不可惯他
再驱悟空,情非得已
心中不忍之时,猴子回来了,嬉皮笑脸的
我心中暗想,他前已求了我两次,若是再求一次,我便饶了他罢
我念头刚过,却见那金棒呼呼飞来
这番,我该是盲了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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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恼,郁闷,气氛,后怕,委屈,甚至还有一丝寂寥,在我醒来后,开始无可抑制的弥漫起来
就像师父走后,盲经读完,山间弥漫的薄薄雾霭
雾霭淹没了巨大的瀑布飞响,也淹没了渐次到来的夜色
黑暗,描述勾画着那遇着那猴儿后的一切
一切都像诗和远方,一切都像春暖花开,渐渐淡去的是该淡去的,比如那糖葫芦,那柔荑 ,那鼠儿
一切又都清晰得怕人,那死猴子的一切,如那风儿穿过我短短的发丝与发丝之间,异常清晰
我拒了八戒的好意,取出剃刀,刮去浅浅的发,刮去深深的苦
数株桃柳绿阳浓,几处葵榴红影乱。门外森森麻麦,窗前漪漪荷花
我假装看目前的湖水,看那些涟漪,心底却等待着涟漪散去,老沙回来
我但愿那泼猴只是八戒说的一时失心疯了
看着久久不散的涟漪,我想着法儿开始欺瞒自己
最有效的莫过于那盲经吧
见不见,不见是见,见见非见,是见也……
还没念完开头见字篇
猴子就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货还生生顽皮着,上次走,幻成四个身形
这次回,减半了,幻成两个猴头
不管幻成如何,终究是我唯一的大徒儿
两行者走近,却终知不是幻影
要我念咒,心里伶
盲经盲经,盲你奶奶的经
好生生的我都认不清,你却还叫我盲了才叫清
猴子在地上打滚,我的泪在心里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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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去了佛祖那边,才辨了这世间四猴,四猴中的一猴打死一猴,还剩下几猴?!
我看了一眼身边摇头摆尾的猴,心里不再思考问题
我那山间小庙,方丈也来看了一眼,给了个名字,唤作“淼叶寺”
如今我想着的,却是除去师兄师弟,还叫了这猴儿、猪头、老沙还有白马,一起住进我那小庙
那该多妙
“中道分离乱五行,降妖聚会合元明。神归心舍禅方定,六识祛降丹自成”
盲经盲心,害我疑,却怨不得经,只怪得自己盲
如今,“遵菩萨教旨,收了行者,与八戒、沙僧剪断二心,锁笼猿马,同心戮力,赶奔西天。说不尽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历过了夏月炎天,却又值三秋霜景”
三秋,如隔三秋的三秋,还是秋天的秋?!
我痛恨那些写书立传,却又罗里吧嗦不知所云的家伙
我问了猴子,又问了猪头,还问了老沙
难道这就秋天
当我那飘飘飞起的衣袂,隐约传来焦糊味的时候,我一定肯定以及确定
这是个假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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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淼叶寺闲暇的秋日,银杏叶落,山月渐起,我与那神仙变的假樵子听松涛
如今,我早已经顾不得英俊的形象,扯了毗卢帽,拉开金佛衣,虎目圆睁,声如惊雷,对着那假的卖糕人,怒声喝道:“兀那小仙,休要鼓噪,如此暴热,何物可破!?”
那货顿时低了头,顺了眉,怯怯的答了
翠云山……芭蕉洞……
和尚不发威,你以为是个葫芦啊
我给猴子丢了一个眼色
你看那小腰一扭,一千四百五六十里转眼即到
眼见猴子远遁,和尚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猪头嘟噜着,师父失心疯了
我自然不会解释
刚才那破小仙卖糕的一说那方所在,小僧我就明白那是个什么所在
有时候,当你心情烦闷,不如听听别人糗事,让自己快乐起来
淼叶寺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虽然是一个人,却不总是一个人
就是那个时候,来了很多神仙
变着花样到我这里来陪我,陪我下棋,陪我喝茶,陪我聊一些神话故事
我收了笑意,瞟了老猪一眼,他的故事殊为无趣,就是泡泡妞,泡泡澡,临到后来,妞还没泡到,澡洗了一半,就叫人给一脚踢到凡间
老沙的故事却是有趣得多,不过这家伙现在变得十分无趣,倒找不到契口,说出他的故事
不过不要紧,我就慢慢等
等着那猴子挨完揍,听听他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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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待着猴子挨揍,可那货却先是带了把假扇子回来,险些我烤熟了
于是,会有恼怒心底升起
和尚我没头发,却还是有毛啊
可怜我秀美的弯眉,已然焦去
夯货差点成了烤猪,自然也是愤愤,口里又开始嘀咕着分行李,回高老庄
我原说这猴子为什么会被那铁扇骗,倒是隐约记起猴子的老故事
还是在淼叶寺,我记得是个眉飞色舞的金眉毛老头,绘声绘色的说过一段,猴子早年游历大陆,结交六位妖王
这货却是不近女色,日夜与老大大力王谈武论功,却叫那大力王夫妻久不得团聚
想到此处,我望了望天边的夕阳,却又对着猴子咧了咧嘴
猴子以为我要念那咒,转身而去,消失在晚霞之中
我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坐下,开始在心里慢慢回味那猴子的故事
猴子与其他六只野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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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再次回来,却带着五彩霞光,还有一堆神佛
我遣了八戒去,缘是去看着那猴子,免得他又一去不回
可现在回来是回来,还回来得如此排场
该应的礼,我还得应着
如这西天,总归在西
淼叶寺的禅床上,我可以扭七扭八的横着睡
我东南北都有路,却还是得向着有火的西方
前行
猴子迷迷瞪瞪的说着自己幻做大力王的模样,那铁扇妹子一脸柔情,两座高山,雪白无比
八戒听着听着,口水慢慢流出
老沙还是默默无语,白龙却慢了脚步
我摇了摇头,这三个货,都不省心啊
还是淼叶寺的时候开心,除了心里装着糊涂,便可以身体四处漫游
偶尔自己犯个戒什么的,也可以读读盲经,自己骗了自己
到了第三个年头,我记得淼叶寺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小沙弥多了五六个,香客也多了一些
我闲闲的,连地都不用扫,饭也有人做
神仙们却不常来了,估摸着,他们看到我的模样,已经再也没有优越感
因为,神仙过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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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扇,扇去猴子当年蹬掉的砖
“野菊残英落,新梅嫩蕊生”这秋天,方才是个真秋天
祭赛国金光寺,这些真和尚,却又如何披枷戴锁,沿门乞化,蓝缕不堪
我摸了摸新剃的光头,没来由的一阵心闷
行者问清缘由
我持新帚,自然要在这寺,扫去塔中之垢
我履新鞋,自然要在这夜,踏破心中之忧
和尚在法门寺里立愿:“上西方逢庙烧香,遇寺拜佛,见塔扫塔”
轻上塔阶,挥走飞虫,拂去蛛网,时近二更,却直到十层
行者身轻,接过扫帚,去扫那接下来的三层
我是肉身,却非凡胎,早闻得塔顶些许聒噪,又暗合先前那些和尚所言
术业有专攻,猴子抓妖,就让他去罢
至于我,又应该开始诗意的回忆了
弯月一轮,松涛阵阵,这黄金宝塔却是高过淼叶寺后建的宝塔
淼叶寺时有仙迹,一传再传,总归是将这香火鼎盛
我没空管这个,着了个和尚,唤作度舟,专事庙业
这和尚机灵能干,不过一年,化来许多粮银,新修了一桥一亭一塔
桥名淼桥,亭为叶亭
塔却叫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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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从文峰塔的回忆中,淡出身影
猴子抓了两滑腻的货,扔在我的面前
我是真心想忍住,保持得道高僧的风采,却实在被这俩的名字,困扰到忍不住笑
笑是件好事,最适合给时间当佐料
我们和尚当中,就有一个专门笑的,笑着迎接香客,笑着迎接人生,笑着迎接未来
可面前两位鱼兄,估计是一出生就没有未来的那种
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
看来,这俩的鱼妈妈应该是一对闺蜜,还是一对最搞笑的闺蜜
我保持的笑意,一如圣僧
鲶鱼和黑鱼报了名字,说了缘由,接着被猴子提着去找那九头鱼去了
八戒吃饱了,估计想消消食,也装着勤勉,央着一起去打妖
两货腾云驾雾,只叫国王惊呆,我微笑着,由着他们飞来飞去,只为有些震慑,救下这里的受冤和尚
有时候,高深莫测的微笑着,再配合着展示武力,是我佛最佳的外衣
天下万间佛寺,除了门口迎客的大肚佛爷
你翻个身过去看看,还有那持着降魔杵的韦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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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伙着二郎神和他的黑皮狗,只将那水晶宫全数毁去
还抓了龙婆镇塔,还了舍利,却藏了九叶灵芝草,还将这寺塔名改了为:“降龙”
我暗自叹了口气,没办法,这些没文化的武夫啊
想我淼叶寺文峰塔,凌云英姿,巨笔擎天,是何等雅雄
有了度舟,寺里的发展一日千里,我伙同着为数不多的坚持和我交往的几个神仙,学起了姜公钓鱼
尝于飞瀑之下,持歪扭老藤,无线无钩,等那鱼儿自己游入我袖
如此日夜,乐此不疲
度舟往往来送斋饭,见我等此状,暗自摇头,微微叹息
我是见惯了,笑嘻嘻的分了饭,继续
一起有个神仙,几次之后,却是动了仙火,当着度舟的面,一甩巨袖,倒出一堆鲜活鱼儿
度舟小脸吓得发白,却又顷刻镇定,转身飞奔,接着使了几名善画的僧人,将这一幕绘于纸上
巨袖神仙却是一怔,回头对我说道:“哪里金蝉是肉眼,原来良徒非凡胎。袖里日月度游鱼,却被淼叶舟截流。”
度舟智慧,借了仙气,记下神迹,只为度寺
我和神仙对视一笑,神仙度了我,我度了度舟
度舟可度,这降龙寺众却是度不得
猴子胡乱抓了一撮毛,幻了群虎,驱了众贪僧
无语上路,却是秋去春来,万物生长,良莠不齐
我刚拂过春花香息,又见好一片茂茂密密大荆棘,像极了西海的海参,齿锯朝天,妄图刺破大好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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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没能刺破天,终非参天大树
老猪最近很是勤快,自愿去开了路
走走停停,看看燕飞草长,,却叫我记起淼叶寺的风光
钓鱼已成神迹后,无法再去钓鱼,我约了几个禅家的神仙,在叶亭喝茶
度舟常来伺奉,神仙们却都不喜欢他
说度舟犯了争,争着建设,争着功德,争着进步
我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却还是笑笑,没有说话,只品着杯中雀舌,听那耳畔虫吟
雀儿若不争着扇动翅膀,会落到山涧
虫儿若不争着鼓噪鸣叫,会孤独终老
神仙们争着批评度舟,还争着喝他奉上的香茶
若是度舟不争,此刻我哪有闲空,陪你们这些爷在此争人的不是
神仙们倒是率性,只是太不懂事了一点而已
做神仙久了,这倒不是毛病
可这做久了的妖精,却是一个个鬼模鬼样的掳了我
又接着,人模人样的开始装模作样
就是几棵有了年岁的歪脖子树,却偏生要在这山谷间,弄了风雅,装了斯文,为自己争着夺取虚荣,披上这山雾般的外衣
我心里有些烦,吃人的妖精都还记得在吃我之前看承我
莫急莫急,到了位置,给你些水喝
我原喜欢这样的朴实,好过这般的做作
应承着,硬撑着,直到心里的厌恶,在那可以做我太太太太太太奶奶的杏树精,企图靠近我俊朗的肉体
真真的罪过啊,没文化,没品位,不回打扮,还年纪大
作为女性,这棵树应该自己吊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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