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天上的流星划过,飞速向前奔跑,转眼间就到了期末考试的时间,中专学校的考试相比于初三的期末 考试,要轻松许多,没有特别限制的排名,更没有升学压力,一切源于自己的认知。
基础课考试,朵朵成绩不算突出,却也在中间偏上,不过差距可能就是认知上而已。
这些同学大多来自于县城和乡下,市里的孩子特别少,市里孩子的父母们不屑于让孩子过早踏入社会挣钱,上高中是首选,高中毕业即便考不上大学,到父母所在的单位就业,再想办法进修,同样能达到中专或者大专文凭,何必过早让孩子步入社会呢?
乡下的孩子跳出农门的唯一途径就是升学和参军,参军提干或者转成自愿兵概率极低,而升学是最稳妥的方式,而且尽最大努力跳出农门。这些孩子进入中专学习,丝毫不敢懈怠,他们进入学校的时候就感到了差距,无论是着装还是见识,都有一定的局限性。甚至个别孩子体检之前还没有到过县城,更别提其它方面的见识了。
这一学期朵朵最大的感触就是自己读的书太少,见过的世面更少,这是和毛婷婷比较的结果。毛婷婷家在比较远的一个县城,父亲是上海知青,留在本地气象局工作,母亲是县里唯一的商场的营业员。从小父亲就带着全家回上海过年,逛书店、到外滩,体验那里的风土人情,见识上远超当地的小朋友。
后来母亲过年就不愿意和父亲一起回上海过年了,当时毛婷婷的母亲只说是不习惯那里的生活,而毛婷婷稍微大一点才明白:父亲家乡的亲戚优越感极强,虽然住在狭小的空间里,也是眼睛朝上,当母亲是乡下人。
也许是受母亲的影响,毛婷婷后来也不愿意回上海奶奶家度过假期,甚至过春节也排斥,当然更排斥将来到上海读书,于是便来到了师专,毕业后回到县城当一名老师,陪着母亲和妹妹挺好。不过毛婷婷无论怎样排斥上海的亲人,但每次去上海的见识和眼界却刻在了骨髓里。平时的衣服和鞋子奶奶依然源源不断地寄过来,穿戴上毛婷婷也和本地女孩有明显的区别。
十一放假的时候,朵朵归心似箭,但这次寒假朵朵回家倒没有那么迫切,反倒有点恐惧:娘那张过早衰老的脸、鬓角的白发,每看到心里就揪在一起;哥哥的脸上早已褪去了少年的稚嫩,黝黑的面庞感觉哥哥至少比实际年龄大5岁;前院爷爷的冷漠,和对两个小堂弟的溺爱,在心里产生的反差让自己都不能接受;唯一给自己一点温暖的就是王兰婶婶……
放假的第二天朵朵才回的家,母亲看到女儿回来,惊喜依然写在脸上,不停地用围裙擦擦手,才敢接过女儿手里的礼物:那是一件灰色的便衣领外套,针织布,很流行的。
周小花把衣服拿在手里摩挲着,粗糙的手掌滑过衣服“刺啦刺啦”的声音也掩饰不住周小花的喜极而泣:“太好了,太漂亮了,你大娘就有一件,出门的时候才舍得穿……”
朵朵看着娘自说自语,眼睛也潮湿了:“这算什么,等我毕业挣工资了,给娘买更好更多的衣服。”
“不用不用,我就那么一说,你以后过得好,比啥都强。”周小花很知足,两个孩子能顺利长大就已经很满足了,不敢苛求命运能垂青自己那么多。
哥哥照例很晚才回到家,数九寒天里哥哥戴了一顶破旧的棉帽,身上的棉衣用母亲的就围巾扎在腰上,手上特制的粗布手套有两个手指头已经漏在外面。哥哥比自己也就大几岁,和学哥们差不多,但是哥哥的身板却强壮很多,朵朵明白这是哥哥长期劳作练出来的。
哥哥和朵朵说了几句话,洗把脸便闷头吃饭,这让朵朵有点不懂到底怎么了:哥,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就是天有点冷。”哥哥依然是平平淡淡的口气。
看到哥哥这个态度,朵朵也不好多问,吃过饭哥哥便回到西间里睡下了。
朵朵给哥哥的礼物也没能拿出来,第二天早晨再给哥哥吧!
第二天哥哥起床的时候,朵朵和娘一起已经做好了早饭,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朵朵不动声色地把一个布包放在哥哥面前:“给你的。”哥哥放下筷子打开布包,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叠帆布手套——这是朵朵专门到劳保商店买给哥哥的。
“老妹长大了。”哥哥顺嘴说了一句,就把布包放在了一边,临出门的时候拿走了一双,眼神复杂地看着朵朵,嘴巴喏诺两下,最终没有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继续他一天的营生。
晚饭前朵朵还是到了前院看望婶婶和孩子们!爷爷依然不冷不热地看着朵朵,淡淡一句:“回来了。”朵朵也就“嗯”了一声,便到厨房和婶婶打招呼。
听到朵朵的声音,婶婶在厨房里就喊上了:“我在这里呢。”边说边翻炒铁锅里的大白菜。
朵朵循着声音到了厨房,不由自主坐在灶膛前添了一把火,和婶婶聊些家常,说说学校的一些事项,聊到婶婶做好饭,朵朵便起身告辞,尽管婶婶一再挽留,朵朵都谢绝了,她不习惯和爷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更不知道该怎么和叔叔交流。
临走的时候,朵朵把怀里揣着的两本书递给了婶婶:“可能你会用得着。”王兰接过一看是《普通话》和《基础心理学》,赶忙对朵朵表示感谢:“刚好,刚好,提前看看,以后民师考试肯定用得着。”边说边拍拍朵朵的背,爱恋写在了脸上。
云云一直到过年前三天才放假回来,朵朵第一速度跑过去,见到云云的时候,朵朵还是惊呆了!云云瘦了,满脸都是疲惫,朵朵心疼不已,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给云云一个“熊抱”是朵朵能做到的。
“压力大吗?”朵朵关切地问道。
“你才经历过,感觉还没有完全忘记吧!”云云幽幽地说道。
“也不能太拼,身体吃不消。”朵朵不放心云云的状态。
“不拼能行吗?他说了考上中专就上,否则就留在这里。”云云平淡的口气好像说别人家的事情。
朵朵明白云云嘴里的“他”就是生物学上父亲,养云云已经到了极限,老婆一直不让云云这个继女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儿子享受着独生待遇呢!
“你有啥打算?”朵朵想知道云云的打算。
“考护校!毕业后去医院救死扶伤。”个性使然,云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祝你好运,你一定行的!”朵朵不忘给云云鼓起。
“我也举得自己行!”自信伴随着云云走过了生活的沟沟坎坎,考学也压不倒她。
年三十周小花破天荒做了一桌子菜,还有一盘猪肉饺子,可是哥哥依然提不起精神,让朵朵疑惑不已:难得这么好的饭菜,哥哥这是怎么了?一定有心事!
娘收拾碗筷的时候,朵朵随后去了哥哥的屋里,只见哥哥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屋顶,眼角还挂着泪水。
朵朵小心翼翼地靠近哥哥:“哥,你有心事,说出来看看。”
“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女孩子,我很喜欢她,但是她父母嫌弃咱家穷,没有大瓦房,逼着她相亲相到了公社附近,那一家不但有大瓦房,还给她买了三转一响……”哥哥说着说着眼角蓄满了泪水。
注:三转指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一响指收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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