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爱情可以撤回
文/苗君甫
1
顾紫衣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田巧巧和王一诺正在床上依偎缠绵。巧巧抱歉地看了一诺一眼，看他点头，才摁下了接听键。电话里，紫衣哭诉：“洛邑，我要和萧风楚分手，我一定要和他分手！”
洛邑是巧巧的网名，但这个顾紫衣偏要叫，说真名太小孩子气。田巧巧不记得提醒过她多少次，就是不改。田巧巧也不记得她是和第几个男朋友分手，更不记得这是她和萧风楚第几次分手。
每次她遇到感情波折，巧巧都是她的知己牌垃圾桶，那些琐碎的、悲伤的情节，紫衣全部都倾倒给她。而这次尤其不合时宜，巧巧和一诺正渐入佳境，被她打断了。想到这里，田巧巧忍不住大吼：“顾紫衣，你分吧分吧！你分手关我什么事！你这辈子嫁不出去又关我什么事！”
2
一诺陪巧巧去见的紫衣。紫衣眼睛肿着，哭着说：“洛邑，我真羡慕你，你看一诺专心致志地对你，哪像萧风楚，一点儿不关心我！”
巧巧忍不住看了一诺一眼，是啊，这个从20岁开始就爱她的男人，到今年已经坚定不移、不折不扣地爱了自己十年，她们的爱情虽然是贫贱的，但却是幸福的。因为从来不曾吵过嘴，从来不曾为爱伤神。
紫衣嘴里的萧风楚，他们都见过，是一名设计师，年薪15万。也许在大城市这不算什么，但在我们这个小城，在田巧巧和王一诺每个月的工资合起来只有2800块的他们看来，年薪15万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萧风楚的工资见长，脾气也就见长，用紫衣的话说，有钱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那个下午，巧巧的手一直被一诺握着，一边为紫衣怜惜，一边为自己庆幸。他们这种贫穷但却相濡以沫的爱情，是自己最坚定的后方支柱。
3
约萧风楚出来喝茶，是紫衣的意思。田巧巧不得不第N次为闺中密友救驾。
说实话，萧风楚还是挺帅的，皮肤白净、眼睛很大，一笑还有两个酒窝。也许是不想在田巧巧这个小学老师面前露富，他从来没有在巧巧面前说过伤人自尊的话。
萧风楚笑容清澈地说：“我叫你巧巧，你不介意吧？好像紫衣一直叫你洛邑。”
田巧巧慌忙接话：“当然不介意，巧巧就是我的真名啊，是紫衣不喜欢我这个名字，说太小孩子气。”
萧风楚笑：“可是这个名字和你的职业很搭啊，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喊着巧巧老师，该是多么纯净的一幅画啊！”为萧风楚给自己的职业加了一抹温情色彩，田巧巧对他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茶喝到后来，成了萧风楚对紫衣的批判大会。顾紫衣的欲望节节攀升，房子有了，化妆品也要越来越高档，要求的越来越多，脾气却越来越不好。有时候在外地出差，怨萧风楚不给她发信息了，有时候正忙着赶设计图，她也唠叨个没完；每次有应酬，她都要审查个半天……
世俗女子顾紫衣和设计师萧风楚，彼此都对对方有无数的怨言，却都没舍得离开。
顾紫衣那样妖精般的女子，需要萧风楚的钱帮她实现在姐妹们面前光鲜亮丽的形象。而萧风楚需要妖娆的顾紫衣为他在社交场合加分，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各取所需，而不是田巧巧和王一诺，从恋爱开始的第一天就知道要步入婚姻。
4
王一诺最近很忙，来找田巧巧的机会少了很多。
田巧巧的房间寂寞着，身体寂寞着。寂寞的田巧巧呆在这个一楼不见阳光的小房间里，唯一的消遣就是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写些心情文字。
顾紫衣和萧风楚还是时常有小矛盾，只是在田巧巧有了这个爱好之后，紫衣再来约巧巧出去时，田巧巧就有些理直气壮：“紫衣，我得写稿呢。”
紫衣不屑一顾地笑：“洛邑，你有稿费吗？即便有稿费，三核桃俩枣的，够什么用啊？还写稿、写稿！你写个屁啊！”
对紫衣的这句话，田巧巧不爱听，可也没有办法，她说的是实话，写稿只是田巧巧抚慰内心寂寞的一种手段而已，靠它致富，简直是做梦。但田巧巧在心里有种执拗，怎么说都比化妆、做美容或者泡吧有雅兴一点吧？
但是顾紫衣，总是老样子，用她惯用的口气说：“洛邑，你想发财，干嘛不找个有钱人，为什么要跟着王一诺那个穷光蛋？”
心里突然觉得寒冷，虽然巧巧和紫衣是闺中密友，但她们的价值观念完全不同。田巧巧希望两个人相濡以沫、共同奋斗，而不是坐享其成。顾紫衣希望一夜暴富，省却奋斗的过程和心酸。只是这些，她们谁也无法劝服谁。
田巧巧只能在自己这个逼仄的空间，写心情文字，无一例外地，文字里，她的日子过得舒适且惬意、富裕且奢华。
5
王一诺每次来找田巧巧，都是匆匆来去，没有多少时间停留，他有太多的繁杂琐事需要处理，而他们设想过的婚礼也需要时间来慢慢筹备。他们不可能像出手阔绰的萧风楚，为紫衣买一套内衣就花费好几千块。他们的钱是一点点积攒的。
紫衣每次一听到田巧巧说攒钱结婚，就笑得要背过气去：“洛邑，你们这蚂蚁搬家啊，等你攒够了结婚的钱，怕是老得入不了洞房了。”
有时候田巧巧会在紫衣这样的话语中失神落寞，是啊，如果自己爱上的是萧风楚那样的有钱人，也许日子不用这么辛苦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田巧巧的文字里开始出现和萧风楚的名字谐音、和萧风楚的职业相同的男主角？有时候看着笔下的自己和这个男主角发生各种各样的故事，田巧巧居然开始有点脸红，好像这个故事真的在现实中发生，好像这个故事真的在自己和萧风楚的身上发生。
也许，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故事存在，萧风楚再约田巧巧出去喝茶，她就有点不太乐意去，可是每次打电话，他会说：“巧巧，我听紫衣说，你最喜欢的那个作家，今天在新华书店签售，你要不要去看看？巧巧，我听紫衣说，你需要给孩子们准备纯手工的礼物，我知道有一家做的最好，你有兴趣去吗？巧巧，我听紫衣说……”
萧风楚大概也是避讳着的吧，只是他张口闭口都是紫衣、紫衣的，提醒着田巧巧的身份，是和他们无关的第三者。
6
每次田巧巧和萧风楚一块出去，都要打电话告诉王一诺。一诺在那头笑说：“老婆，不用告诉我，萧风楚也挺好，再说还是紫衣的男朋友，我不会介意的。”
所以，田巧巧和萧风楚有时候会玩得很疯，和他在一起，心无芥蒂。田巧巧渐渐地卸下防备，他们的话题，不再围绕着紫衣转了，他们有自己的话题，竟然还有共同爱好，这个发现让田巧巧对萧风楚有了更深的好感。
那次和萧风楚一起兜风回来，他的眼神很温柔，明里暗里暧昧丛生。他的吻落下来的时候，田巧巧闭着眼睛，想着自己和王一诺已经有多久没有肌肤相亲，想到王一诺，田巧巧有一瞬间的惊醒，但萧风楚实在是个接吻高手，他的吻温暖缠绵，让田巧巧无从拒绝。
紫衣在身后大笑的时候，两人猛地一惊。萧风楚很狂躁地喊：“顾紫衣，谁让你这时候来的？”
紫衣冷冷地说：“萧风楚，我怕你不肯兑现你的承诺。还有，洛邑，还好我叫上了王一诺，要不然他不会相信你竟然会背叛10年的感情。”
王一诺的脸有些抽搐，他喃喃地说：“巧巧，我以为你是天使，没想到你也没能免俗！”
7
王一诺决绝地远去之后，田巧巧才知道紫衣和萧风楚的交易，原来自己只是他们交换的一个工具。
如果紫衣能让萧风楚得到田巧巧，她可以一次性得到一笔钱，可以让她远走高飞，而紫衣终究是不想让王一诺不知内情，所以，她又叫上王一诺。
想起紫衣这么尽心竭力地劝自己去傍大款，想起萧风楚这么费了心机地接近自己，想起王一诺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里的痛苦，田巧巧的难过铺天盖地而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无知，动摇的那一刻，同时失去了生命中最最美好的这么多东西。
田巧巧站在天桥上，夜风吹着她的长发，天桥下的车流，就像她的懊悔，川流不息。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爱情可以撤回，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汹涌的难过，她呼喊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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