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走
“人生如同一场旅行,从起点一路跋涉而来,途中难免患得患失,背上的行囊一日重似一日……”
七月初的几天里,忙于应对各项期末的繁琐工作,总结、讲座、实践活动、期末会议、网络学习、志愿填报、培训作业、心理咨询、学生谈话、家事纷至沓来,日子过成了一张紧绷的弦。终于,在暑假开始的那天早上,过度的疲劳酿成了一场车祸,看着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车子和满地流淌的刺鼻的汽油,大脑一片空白。那一刻,突然有个念想,想出走,想逃离。
也许,这样的念想早早就有,只是我的生活被填充地太满,以至于我竟没有发现。
行囊简单得有些过分,只有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我固执地想,生活越简单,越能深刻体察当下的生命状态。行走始于云端,只消两个多小时,我们已经从温州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南宁。一边感叹于现代发达的交通,生活空间的转移只在须臾之间,一边遗憾于在快节奏的生活里,我们再也难以把日子过成一首诗。
目的地选择在越南。或许我们根本就没有目的地。只想一路走走,一路看看,一路想想。换一个场域,换一种姿态,过一种自由的生活,做一个更喜欢的自己。
在南宁进行了两天的短暂修整和行前准备,再经过绿皮国际卧铺火车一夜的颠簸,途经凭祥关口出境,再从友谊关入境,清晨四点半我们抵达了河内嘉琳火车站。买不到手机卡,也没有换来越南盾,南北不分,语言不通,绕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红河之畔,却发现要去的还剑湖在河对面,无法步行通过。日头渐高,饥渴难耐,摩托车的车流从身边滚滚而过,这样的困境该是多年未遇了吧?石头抱怨我不听他的话,如果在关口换一些越南盾来,也不至于如此困顿了。一向固执的我此刻也开始反省自己的错误,虽然这错误似乎很有理由。入关时,越南警察向我们索要三十元人民币,起初以为是过关的费用,后来听说是他们对中国游客的选择性勒索,内心有些忿忿。关口的警察是执法人员,他们尚且如此,那些兑换越南盾的小贩又如何让人放心。我决计要到正规银行兑换外汇,不肯吃一时之小亏,却让一家人陷入了更大的麻烦。没有钱,真的寸步难行。
沿途问路,回应尽是无奈的摇头,语言不通,手机无法上网,用不了翻译软件,在一个陌生地切切实实地体验了一回聋哑人的生活,不易。后来在一家首饰店碰到了一个能听懂简单英语的老板娘,她好意换了10美元越南盾给我们应急,拿着220000元天文数字的陌生纸钞,我们首先想到的是美美吃一顿早餐。吃,可以治愈慌乱,也能修复不愉快的关系。
一家干净的早餐店,让我们再度失了方寸。我们不知道怎么让老板娘停止上菜,也不知道怎么吃这些异国的食物。冰饮,生菜,油酥鱼饼茶,河粉,满满一桌的食物和我们彼此面面相觑的苦笑一定让这对年老的老板夫妇惊慌了。老板比划着手势告诉我们用菜叶卷起河粉蘸着酥油茶吃,动作是容易模仿的,但口味却是片刻间学不来的,最终我们胡乱地塞了一些无味的河粉入肚,算是对殷勤的老板夫妻做一个交代。早餐花了8万,钱是老板自己从我们手中数过去的,因为我们还没办法去数清太多个零。有点心痛这顿花去了超过三分之一越南盾的早餐,也暗暗怀疑是不是被坑了,心里有点不自在。很多天以后我们才发现这是我们吃过的最良心价的一顿早餐。带着厚重的防备之心上路,注定我们的旅途不轻松,我们要修的第一道禅就是要放下,放下成见,放下戒备,放下抱怨。
用剩下的钱找了一辆车,司机问我们去哪里的时候,我也没办法具体描述目的地。头脑里闪出“同春市场”,下车时我暗暗后悔自己出门之前的准备不周。石头显然也很意外这样的结果,又一次身无分文地站在陌生的街口。他问我怎么想到的这个地址,我没好意思说我当初看攻略的时候重点查阅的是哪里可以买到越南特产。他没有抱怨,只说还好我们已经到了红河对岸。一向随遇而安不屑于做攻略的他说,“咱们真得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要干什么了,先换钱,再买手机卡。”一再陷入困境果然会促使人反思并发生变化。
背着沉沉的行李满大街找银行的经历不堪想象,习惯了在国内拿着手机可以横行天下的便利,我们已经没法适应生活倒回去五年十年的那个样子了,事实证明人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一定会毕生难忘手里拿到1970000盾的那种喜悦,是一种踏实的喜悦。是放下患得患失的苦恼,一念成佛的喜悦。
有人曾经向一位西藏上师请教获得证悟的方便法门。他说:离开你自己的国家。做一个外国人可以使你有机会重新审视自己习以为常或引以为傲的东西,并选择一些新鲜的、不那么消磨意志的事物来搭建自己的生活。于是我选择了越南。
每一行都是禅,每一念都是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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