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行李箱里藏了个人

作者: 鹿樱与森 | 来源:发表于2020-05-27 11:10 被阅读0次

(1)

我的行李箱里藏了个人。

准确的说,应该是这个行李箱里埋了个人。

(2)

那天晚上,有着泛紫的天色。压抑在人心里的低气压,让人喘着粗气,粗气带着疲乏一阵阵地往外带。

下了地铁站,回头一望,高楼林立,钢筋铁骨铸造的野兽不吐骨头地吃着我们这群劳动人民的精气神。眼前旧楼泛着淡黄的陈色,和高楼对比蛮是讽刺。

我叫魏守,应该是畏手畏脚的意思。一无权二无势想扎根在大城市的社畜。

(3)

“咔。”

门开了,熟悉的木质家具长时间所散发出来的旧气扑鼻而入。

我放下包,关上门。

“刷”的一下瘫坐在地上,好累,说不出的累。毕业至今已经五年了,五年的时间,不变的薪资,不变的头衔,不变的出租屋。人无望的时候会哭,可连望都生不起来的时候却是沉默。

(4)

“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谁?谁在那里?”人的自卫本能应激性的激发,我猛地一下起身,朝着疑似声音源头的睡房喊到。

“别害怕,我只是过来给你送个礼物的。”声音随着字符的蹦出越来越近。

门开了,是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

“别害怕,”他再一次重复起这句话,语调平和,平和得就好像我和他很早就熟识,只不过今天是忘了打招呼就过来做客一样。

“你看看这个箱子。”他说着,便蹲下身敲了敲他身边的一个箱子。

我感觉到了背后冒下的汉,警惕的心让我身体发硬,但还是跟着他的动作往他的脚下望了望。那的确是一个箱子,准确的说,那是一个行李箱,一个大到可以装下一个人的行李箱。

“好好看看它,”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在用手抚摸着行李箱的轮廓,“这个箱子能解决你的一切烦恼。”

“什么意思?”我双眼死死的锁定着他,顺着他的话问道。

“你把你不喜欢的人,放到里面,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忘了他。”他笑了,是那种带着讽刺的笑,“想试试嘛?”

“你要干嘛!”我身体猛地往后退,很快背就感知到了门的直硬,我将手背过去,摸索着门锁,准备开门逃跑。

“我都说了,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凭什么信你!”我吼了他一声。

他没有生气,只是看着我,鸭舌帽压的很低,我没办法看清他的轮廓,但帽沿下黑压压的一片让人胆寒。

(5)

“咚咚咚!”

“魏守我听到你说话了,你开门,你这次别再想拖房租了!”

是房东的声音,我这才记起今天是交租的日子,以往这个时候我都是能躲就躲,他哪怕是砸门我都不会去吱一声。可今天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可现在真的不是一个适合交房租的时候。

“看来是房东来了,你把门打开。”他这次说话有了声调,是那种抑制不住的蔑视的升音调。

不知怎么,我居然下意识地顺从他的命令,反手把门锁按开。

“今天怎么不躲了?”房东听到门锁开的声音,便一下子踢开了门,好像怕我反悔,顺的一下便冲了进来。

我刚依靠在门上,没站住,背后的门一推,我险些没站住,踉跄了几下。他还是那个样子,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人才到中年便已经谢了顶,可他就是借着拆迁的势头过上了只要收房租就可以过上我羡慕不已的生活。

我站住了脚,回身准备叫房东快些离开。

(6)

“咯”的一声,中年男人一刀捅在了房东心上。血嗤地一下溅到了我的脸上。

一秒,就那一秒,时间好像静止在了那一祯,房东的不敢置信伴着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中年男子那一下动作甩开了鸭舌帽而露出享受而狰狞的脸,飞溅出的血染在我脸上而惶恐的脸。

(7)

“嘣。”

房东慢慢地倒在了地上,临死之前嘴里好像还在念念叨叨着什么。

“你!”我用食指指着那个中年男子,恐惧,愤怒,不知所措一下填补了我的心。

“我怎么了?”他擦了擦溅在他脸上的血,缓缓着拖着房东的尸体靠近行李箱。

“你这个疯子!你杀人了!你他妈的就是疯子!”我用尽了仅剩不多的力气喊出来那几句话,但喊完我就后悔了。一股寒意顿时攻上了背脊,不久就到了头盖。

“你再说一次,我干嘛了?”他拉开行李箱,将房东的尸体放进去,准备合上的时候抬头看我,像是在挑逗让我再次复述出他的行为。

“你杀人了。”我无力得再次复述。

“我杀谁了?”他合上了行李箱。

“你杀了!”

他杀了谁?

(8)

他杀了谁?

他到底杀了谁?

难道是人恐惧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出现这种短暂性的失忆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昂起了头俯视着我。

“我走了。”他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鸭舌帽,起身,走向门口,快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看我,之后打开门,关上门。

他走了。他是来过的,他给我带了一个箱子,一个黑到发亮的箱子,一个黑到发亮的行李箱,他杀了人!他杀了。

(9)

他杀了谁?

我瘫坐在地上。

外面的天不再是泛紫,它彻底黑了。

(10)

“咚咚咚!”

“开门,交租!快点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不断的敲门声把我从恍惚中震醒。

是我的房东。一个明明没有什么本事,却靠着拆迁过上了让我羡慕不已的生活。

我懵昏着打开了门。

“小魏,不是我说你,你怎么...”

房东停下了嘴。

我正准备顺着他的说教应是,可他突然一停出乎我的意料。

“你脸上有血。啊!杀人了!”

房东扯破嗓子的嘶吼把我彻底从懵昏中叫醒。

我刚回过神来准备解释,房东就一下子窜下了楼梯。

我才想起,我脸上有血,是凝干的人血。

(11)

我慌地一下关上了门。

行李箱!

行李箱里有人!有人!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我开始自言自语,全身上下都在抗拒着那个近在眼前的行李箱。

“镇静,你要镇静,魏守你他妈的的给我镇静!”

我好像听到了另一个我的声音。他说的没错,我要镇静,房东应该是去报警了,警察很快就要来了。

“我要怎么办!”

“我他妈的没杀人!是那个男的杀的!”

“对,是那个男的杀的,是他杀的,就是他杀的,和我没关系。”

(12)

我起身,但身子还是软的一下瘫在了地上。

“我要去看看。”

我摆弄着自己的身子,喘着粗气,缓缓地向那个行李箱爬去。

我能感觉得到手掌和粘稠的鲜血的接触,那些血像蚁虫一样爬到了我的手上,腿上,脚上。

近了,我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

(13)

我的行李箱里藏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埋了一个人。

因为,他死了。

(14)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卯足了力气去拉开了那个行李箱。拉链摩擦咬牙的声音,像极了磨着刀的石头。它快被我拉到了尽头,我缓了一下,猛地一甩,掀开了箱子。

里面,是空的。

(15)

“开门!”

“开门!”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借着楼道的灯光,我隐隐约约的看见两个人影,一个是我那房东,另外一个,是警察。

“想清楚了,被带走,你就没机会了。”

我不知道这句话从哪传进了我的耳朵。

刀,刀还在箱子里。

我陡然一惊醒,下意识地站起,可腿又一软,刚好坐在了行李箱上。那把冰冷的刀透过我的臀股在告示着我它的存在。

警察越来越近了。

我抓起那把刀,起身挥舞。

“别过来,别过来!我没杀人!”

“你干什么!把刀放下!”警察厉声呵斥着我。

“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我疯了一样的嘶吼,手中的刀挥舞着起了风,“都是那个男的,杀的,他带着鸭舌帽,他带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我彻底慌了,喊话时甚至带着哭腔。

警察愣了一下,给房东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趁机夺下我手里挥舞的刀。

我看明白了那个眼神,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绝望让我身体发软。

警察看我好像放松了警惕,蹬地一下往前冲就想夺下我手里的刀。

我惊的一下就是一砍,那一砍不偏不倚的正好砍在冲上来的警察的脖子上。

血柱炸开,像仙女散花一样,散在了我的天花板上。

我杀人了,还是一个警察,他的血还是热的,冲在我的脸上,搅着刚刚凝成块的血,一暗一鲜,想是张夸张的面具。

我彻底的失了神,大脑放空,好像成了一具鲜活的丧尸。抬起头看见房东早已尿了一地。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又有什么区别的?”我已经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想法。缓慢地捡起刚刚因惊慌而扔下的刀,走向瘫坐在地上的房东,那一股尿骚味,伴着血所带来的腥味,混着进了我的鼻子。

(16)

我把他们分开放进了行李箱里,合上后就坐在地上。

外面月亮高挂,透着皎洁的光,可它没办法驱散我房间里的一片红。

我杀人了,但是谁呢?我杀的,到底是谁呢?

“砰”,我倒在了地上,头很沉很重,晕眩感让我找不到方向,分不清楚我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17)

天亮了。

我迷糊地睁开了眼,直刺神经的疼入了我的大脑。相比于大脑的疼痛,天花板和满地的血色更是有令人醒神的效果。

我杀了人,还是两个。可他们是谁?

出奇的,我开始冷静思考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从我回来开始,那个鸭舌帽,那个行李箱,那个。

那个什么?

我不知道,不是因为刺激而不知道,而是好像时间在那一刻是断开的,一片空白,我的大脑里不断地在重复我杀了人这一件事情,但发生了什么,我杀了谁,这一片记忆好像被凭空抓取抽干了一样,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你把你不喜欢的人,放到里面,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忘了他。”

那个鸭舌帽说的难道是真的?只要放进去,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忘了曾经有那么一个人?

我起身,把那个行李箱扶正,它那发着光一样的黑好像在炫耀着它的不凡。它是时间的结点,是万物的归结,真正的彻底消失。

“真好。”

“真的没有人,记得。”

我自言自语道,此刻我面目扭曲,有些想法开始涌上了心,说不出的邪气教唆我的心跳开始加快。

不知觉里,窗外的阳光给我的不再是沐浴的暖和,更多是被遮挡后所形成的阴凉。

(18)

夜晚,光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柔和。

我看着面色狰狞地躺在地上的房东和上司,手开始控制不住的抖。

这个狗上司一定想不到我请他吃饭,吃的是一把刀子。天天使唤我给他做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全是他自己不愿意干的,最恶心的就是他对我永远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在老板树立的却是粗话都不会对下面说一句的好样子。

而这个房东,凭什么,书都没有读几本,却靠着运气拆迁了几套房子,就可以天天指着鼻子骂我?

我手还是抖的厉害,但心里莫名多了一种舒爽感。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彻底,舒爽感里还夹杂了一点,说不清楚的恐惧,罪恶。

我开始喘起来粗气。

箱子,行李箱一定是真的。

我从卧室里把行李箱拿出来,手还在抖,拉链拉了几次都有点错位拉不到底。

“快点,你他妈的快点!”

我拉开行李箱,摊平,把上司的尸体赶紧放进去,合上,接着就是房东,合上,都合上了。

(19)

万物归于平静,时间开始静止。

我杀人了。

我真的杀人了。

是谁?我杀了谁?

我不知道,我心止不住的乱跳,气找不到出口,开始围着我的五脏六腑乱窜。杂乱的思绪伴随着恐惧攻入了我的内心。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那一层红色格外沉重邪魅。到底发生了什么?

“砰”,我倒在了地上,头很沉很重,晕眩感让我找不到方向,分不清楚我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20)

我变了,我每天都想要杀人,丢进箱子后总是不知道杀了谁,与日俱增只有我的恐惧感,我怕别人知道我是个杀人如麻的坏人,我好害怕。

(21)

我自己了结了我自己。

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我怕明天的头条是杀人狂魔自杀事件,我怕我的父母受到牵连,我怕大家知道我的存在。

我终于体会到人死前的感觉了,我躺在箱子里,缓缓闭上了眼。

终于,我死了。

(22)

所谓的能让世界彻底忘记那个人的箱子,困住的究竟是箱子里的,还是箱子外的。

(23)

下了地铁站,回头一望,高楼林立,钢筋铁骨铸造的野兽不吐骨头地吃着我们这群劳动人民的精气神。眼前旧楼泛着淡黄的陈色,和高楼对比蛮是讽刺。

我叫魏守,应该是畏手畏脚的意思。一无权二无势想扎根在大城市的社畜。

文/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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