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邓粉芹就来到李洪飞家。李洪飞早就起来了,在西厢房的锅灶下烧火做早饭(那时没电炉和液化灶,城里人也烧蜂窝煤炉),王翠兰却还没有起床。
邓粉芹走进西厢房门里正欲往堂屋走去时,李洪飞在灶膛后边对她努努嘴,笑着说:“还赖在床上呢。”邓粉芹笑了笑,继续往堂屋走,刚好与李父相遇。
李父头发雪白,他微微地伛偻着腰走到院子里活动活动身子。他问邓粉芹说:“这么早净忙些什么呢?”按照辈份,李父该喊邓粉芹为大婶,但他没喊。邓粉芹告诉他说她们准备到大队部排练唱戏。
不等李父回答,邓粉芹就走到堂屋里,她进到王翠兰的房间,看见王翠兰在床上还睡在红绸布面做成的被子里。她走到床前,把手伸到被子捏了捏王翠兰的胳膊,说:“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还睡懒觉,快起来!”
王翠兰翻过身来说:“你咋起得这么早呢,吃过早饭没?没吃,一块吃。”
邓粉芹说:“人家早就吃过了。你好福气哦,洪飞弟还给你做早饭。”邓粉芹看了一眼满脸潮红的王翠兰,说,“老实交代,昨晚那个了吗?”
王翠兰羞得噗嗤一笑地说:“这些日子不是把他憋坏了吗?隔三差五地就给他一次,解解他的馋,这不过分吧?”
王翠兰说着,也不避讳邓粉芹,就掀开红绸布面的被子,赤身裸体地呈现在邓粉芹的面前。邓粉芹噗嗤地笑出声来,忙别转过脸去。
王翠兰笑嘻嘻的,一边穿上内衣和毛线衣裤和春秋衫以及裤子,一边说:“我都没有羞,你还怕羞呢。好了,转过身来,我都穿好了。”
王翠兰穿好衣服,招呼邓粉芹略等片刻。她忙忙地在脸盆里倒上半暖瓶水,又在玻璃缸子里倒上些水,然后在牙刷上挤上牙膏。刷牙漱口洗完脸后,她就和邓粉芹走出房外,到了堂屋里。
堂屋里,李洪飞早已把早饭给王翠兰盛好了,放在八仙桌上。李洪飞一边笑着对王翠兰说:“懒虫,这么晚才起来,明儿你要起来做早饭。”一边对邓粉芹说,“粉芹姐也吃些。”
邓粉芹说:“我早吃过了,你们吃吧。”
王翠兰说:“做了一顿早饭,你就觉得了不起了。好吧,明天我做早饭,做个早饭有什么难的。喊爹一块来吃吧。”边说边看碗里,见是满满一碗荷包蛋,她接着说,“又是荷包蛋,我都吃腻了。粉芹姐,帮我吃几个。”也不容邓粉芹谦让,就用筷子搛起一个荷包蛋送到邓粉芹嘴边。
邓粉芹不住地摇摆着手,直往后退。王翠兰用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她说:“你就给我吃吧,我还没动筷子,不是吃剩下来给你吃的。”搛着荷包蛋的筷子固执地停在邓粉芹的嘴边。邓粉芹只得接过她的筷子,三口两口地把荷包蛋吃了。
这时,李洪飞扶着李父进来了,他扶着李父在桌边伽椅子上坐下。李父见自己的饭碗里也有几荷包蛋,忙说:“洪飞儿,你又打些蛋给我吃干吗?留着给你媳妇吃吧,她有身子呢,需要营养。不是说‘母壮儿肥’吗?伺候好媳妇,就是伺候好你的孩子啊。”边说边用筷子搛上一个荷包蛋放到王翠兰的碗里,说,“孩子,你吃吧。以后别跟洪飞瞎掺和,净让我吃,你不吃,那哪成呢?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吃,是两个人在吃呢。吃吧,听话,乖乖的。听到了没?”
王翠兰说:“爹,知道了。”王翠兰说着,搛起鸡蛋吃起来,乘李父不注意,飞快地搛了一个荷包蛋放到李洪飞的碗里。李洪飞吃的稀饭,稀饭里有几砣面疙瘩,他饭量大,吃稀了饿得快,他耐不住饿,所以要吃得硬实些。
王翠兰朝李洪飞笑笑,她笑着说:“夫君,奖赏你一下,昨黑夜辛苦你了。”
邓粉芹听了,抿着嘴儿直乐。王翠兰接着又搛起一个荷包蛋送到邓粉芹嘴边,说:“帮一下忙,做做好事,起起差。”邓粉芹只得又吃了。
王翠兰吃完荷包蛋,又拿着空碗到伙房里盛了一碗稀饭,呼哧呼哧地吃完了,用手抹一下嘴,对李洪飞说:“夫君慢用,奴家先走了。”李洪飞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差点把嘴里的稀饭给笑喷出来。王翠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携着邓粉芹的手往李连凤家走去。
一出院门,邓粉芹就咯咯地笑开了,她说:“‘夫君慢用,奴家先走了’,你还没排练节目,倒先念起台词来了。”
“这有什么的,这唱戏的脚本,如果让我编,我也会编。粉芹姐,你还甭说,我也看过现在的一些书,我觉得没什么看头。都是什么阶级斗争,或者是什么地主婆偷拾麦穗,被一个少年学生逮住了,然后少年学生把地主婆交给生产队队长了等等。你看我连凤哥是生产队队长,他会去斗地主婆吗?况且河西也没地主婆,地主婆在河东。如果写的话,该怎样写我连凤哥前去斗争地主婆呢?”
邓粉芹哈哈一笑地说:“你怎么想去写斗地主婆呢?依我看啊,那些写书的人都是坐在屋子里瞎编胡说的,或者是他也去深入生活了,但他会张冠李戴、添油加醋地乱写一气,无中生有,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是他们的拿手绝活,根本不值得一看的,一看你就陷入了他设好的局,写出来的东西,不是垃圾,就是糟粕。我手头上有几本书,不是中国的,而是外国的,像《茶花女》啊,《少年维特之烦恼》啊什么的。什么时候我拿几本给你看看。你瞧了就知道了,什么是文学作品。”
“要得!不过要偷偷地看,莫让人知道,知道了就麻烦了。”王翠兰欢喜之极。
“正是!”邓粉芹微笑着说。
到了李连凤家,李连凤和黄玉兰都吃好了早饭。黄玉兰正坐在桌边休憩,李连凤站在旁边,正用手给黄玉兰捏肩膀,相当于现在街上的盲人在给人推拿。见她们进来,李连凤忙把手移了下来。黄玉兰仰起头,深情地看了一眼李连凤说:“怕什么,都是自家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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