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洞的客厅里,飘荡着夜晚漆黑的魅影,远处楼盘射破天际,打着转儿的五彩斑斓霓虹灯光,时不时从窗户扫进客厅,窗外的车辆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刺耳声尖锐地嘶叫着,世界没有一刻能够安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的身体深深地塌陷在沙发中,手机的屏幕频繁闪亮,来自各个好友的急切询问。这是凌晨的三点半,一个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夜晚,从我六岁半踏入学校大门就注定为之等待的这一晚,不尽人意,12年的努力似乎化为泡影。怀揣着忐忑不安,紧张亢奋,甚至于双手剧烈颤抖,尽力控制手指一个一个的输入数字,映入眼眶的数字中止了满身的紧张与颤抖,倒吸一口冷气,脑中轰然一响,有什么东西倒塌了,机械地给卧室中的爸妈说了这已成的定局,至今我仍忘不了爸爸眼中那股满怀期待的光伴随着一声轻轻地“唉”刹那熄灭。接下来那些客套安慰的话,一句未曾入我的耳。QQ标签上挂了一年的“非985、211不上”成了一句笑话,我无法接受堪堪达到普通一本分数是我12年为之拼搏,为之流泪,为之愿意称为信仰的最后归宿,这场人生的青春狂欢,除了念书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然而我却将它搞砸了。
信仰崩塌,就会觉得世界都完了。盯着玻璃窗户,我觉得我的人生完蛋了,我想到了解脱,从这窗户一跃而下,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不、不、不,甘心吗?那些想要的用一生去领略的风景,那些想要一起携手共进的可人,我的脑海中崩出了一根救命稻草——复读,我暗暗告诉自己这是最后的筹码了。
然而事情非但没有按照我计划的路线行进,反而误入歧途以致几乎将我摧毁殆尽。爸妈完全否决了我想要复读的想法,无论我如何苦苦哀求,一度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境,于是我想到了以死相逼,我向老师,亲友散播着,不能复读,不上211,985,我就去跳楼,一死了之。这样的言论最终流入了爸妈的耳朵,我永远不能忘记那个早晨,妈妈一大早离开家门不知所踪,留下她要去寻短见的信息,爸爸声音嘶哑对我低吼到:“你娘俩是要逼疯我吗?”2019年我刚过19岁,早拥有一副大人的面孔和身体,却像个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的破小孩,手足无措,失魂落魄地在沙发上坐立不安,面对爸爸的低吼。不过短短10几分钟,爸妈的亲朋好友接二连三给我打电话,数落我如何如何不懂事,数落我如何如何不懂爸妈的辛苦芸芸之类。我心中那个真实的倔强的我迅速土崩瓦解,眼眶溢出泪花,在拨打了数十个电话,终于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我错了,我不复读了,你快回家来吧。”
在某种意义上说,父母赢了,听凭处置,认命式地填报了一所普通一本,就潦草的结束这场闹剧,可那把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刀柄,在我心口捅出的巨大窟窿,我以为会经久不愈。
父母疼爱我吗?疼爱,高考前一周由于太过于紧张,高烧不停,爸妈一刻不离左右的在医院照顾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在医院里我突发了“高热反应”,几个医护人员在病床边按住我疯狂颤抖地手脚,父母焦急担心的神情牢牢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上大学是父亲亲自开了五个小时的车跨越省份送我入校的。可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深沉的父母之爱,他们害怕我再次失败,替我做了不复读的决定。
父母的出发点没有错,只是处理问题的方式错了。他们是第一次做父母,而我是第一次做子女,恰好有缘,他们是我的父母,而我是他们的子女,我们彼此犯错,却因为爱,而彼此选择原谅,彼此在人生道路上成长直到合格。
随着2020年高考的尘埃落定,我对于复读的执念和对父母的怨气渐渐化解,2020年确实是不太平凡的一年,妈妈得意地说:“还好,我坚持让你上大学了,不然遭遇这场疫情,就真不好说了。”虽然我对此表示不屑,可也认可不排除出现这种情况。
有时候,怀揣着爱意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在伤你,我们只能自己一个人扛过所有的苦与痛,但这并不是要我们悲观,而是人世的智慧。如果有一天我们挺过了所有的伤痛,终于拥有了坚强,也不必对谁说都是因为谁曾经伤我们那么深,才成就了今天的我们,这只是我们人生必须之旅罢了。
那些痛苦的日子与记忆渐渐模糊,就像初春的雪一样消融,埋在土里的种子得以滋养发芽,最终会在姹紫嫣红中迎接春风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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